裴府明堂。
小桌上堆滿了剛送來的嶄新禮物、各色補品。
四明公坐在裴老夫人旁席側(cè),端的是萬分的誠懇:“裴老夫人,萬望保重好身體啊……承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回來的。”
裴老夫人老淚縱橫地點了點頭。
車轱轆話已經(jīng)來回說了一炷香的時間,無非就是明公讓裴老夫人寬心等消息,先不要聲張,免得引來恐慌,影響了裴家在外頭的名聲。若是裴叔夜真的出什么事了,往后他一定會多照顧裴家。
四明公的到來讓裴家上下都受寵若驚,只當是他不計與裴叔夜的前嫌,同情裴家如今境況,也沒人多想他話里的深意。
其實四明公反復(fù)點的只有一件事——莫要聲張。
馮恭用沒有官身,卻能抽調(diào)百戶去三浦村,還能對軍官們發(fā)號施令,甚至故意耽誤官府抗災(zāi),放任破損的海堤不去修復(fù),這事若是細究起來有的是名堂。原本死傷幾個村民,這是風災(zāi)常有的事,根本無人在意,偏偏裴叔夜在這里失蹤,馮恭用便坐不住了。
像裴叔夜這樣級別的朝廷命官若是出事,朝廷定會直派官員嚴令調(diào)查,到時候馮恭用和四明公在三浦村做的這點手腳根本藏不住。
事已至此,只能面對。如今最重要的是時間——先壓下消息,在朝廷反應(yīng)之前盡快將人找到,蓋棺定論。
而若裴叔夜一直失蹤杳無音訊,他們也能借著這點時間提前做好準備,掩蓋罪證。事后便大肆宣揚是天災(zāi)使然,裴大人倒霉,這也怪不了別人。
所以四明公才親自來裴家安撫裴家這一大家子,就怕他們坐不住,將事情鬧大了,弄得滿城風雨可就不好了。
出了裴家,四明公已然是放松下來,但馮恭用仍是心有余悸。
畢竟出現(xiàn)在三浦村的人是他,什么事都是他在前頭,一旦出了事,四明公能將自已摘得干干凈凈。
“義父……這裴家這么多張嘴,真能守口如瓶?”
四明公輕蔑地笑了笑:“孤兒寡母,又要體面,不足為懼?!?
四明公一針見血。
裴老夫人又極要面子,不可能出去哭嚎,其實都不必四明公專程來點一趟,她也只會關(guān)起門來等消息。而剩下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廢的廢,剩下的女人只會哭哭啼啼,一個能支棱的人都沒有,只要稍加防范裴家眾人,事情就不可能鬧大。
不過四明公還是想到了什么:“對了,方才怎么不見裴六奶奶?”
馮恭用笑道:“那婦人還在甬江春享樂呢,連自已夫君失蹤了都不知道。”
四明公點點頭。
家里一旦沒了主心骨,這些女人們都不足為懼。
若是裴叔夜真的死了那也好,少了個心腹大患——四明公說不忌憚裴叔夜是假的,自打裴叔夜回來之后,他似乎總在盯著泣帆之變,時不時翻出什么刺撓一下四明公,可又云里霧里地叫人看不清。
所以此事無論如何發(fā)展,只要把握好了,于四明公而都是好事。
一行人前往三浦村——該做的秀還是要賣力的做。
三浦村的村民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達官貴人聚集在這不起眼的漁村里,官府派出的官兵一撥接著一撥,沿著蜿蜒的海岸線反復(fù)搜尋,火把徹夜不熄。
馬車剛駛?cè)肴执宓哪酀粜〉?,便有百戶急匆匆地攔了車:“馮先生!馮先生!”
馮恭用掀開簾子,瞪了他一眼:“慌慌張張的,何事驚擾老尊翁?”
百戶惶恐道:“老尊翁,屬下知罪,只是……前頭有人狀告馮先生——謀殺裴叔夜裴大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