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恭用面色驟變,扭頭求助地望向四明公。
四明公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訝異。
海堤旁圍滿了官兵和民眾,一個女子的哭嚎嘹亮地穿透了七嘴八舌的人群。
“馮恭用!你個殺千刀的黑心爛肺玩意!你不得好死——!”
只見海堤決口處,一個女子直接坐在混著海腥味的淤泥之中,發(fā)髻散亂,衣衫沾滿污漬,臉上涕淚縱橫,全然不顧任何體面。
這不就是那位裴六奶奶嗎?
“你不是說她不知情嗎?”四明公瞪了馮恭用一眼。
馮恭用傻眼了,這裴六奶奶一直都沒出現(xiàn),他們就沒把她當(dāng)回事,可她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了這里,還說一些平地驚雷的話?
徐妙雪瞧見來人,竟猛地爬起來,赤著腳踩在泥水里,手指直直戳向馮恭用。
“就是你!馮恭用!你派人掘堤放水,想要淹死我夫君!還敢大搖大擺來這兒假慈悲!”
徐妙雪順道連四明公一起罵,語粗暴直接:“你跟著那老閹人混,凈干些生兒子沒屁眼的缺德事!我家夫君來查你違規(guī)調(diào)兵,你竟然下這等毒手!諸位鄉(xiāng)親你們都看看——這穿人皮的畜生,他敢做不敢認(rèn)!”
四周頓時一片嘩然。官兵面面相覷,百姓們交頭接耳,看向馮恭用和四明公的眼神都變了。
馮恭用著急辯解:“裴六奶奶,裴大人失蹤,我等都很著急,也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怎能血口噴人?若無證據(jù),我可告你個誹謗!”
“證據(jù)?”徐妙雪一把將馮恭用扯了過來,“這海堤的缺口有人為破壞過的痕跡!三浦村的救災(zāi)是你馮恭用主持的!除了你誰敢動這手腳?你自已看!就這兒!”
馮恭用眼睛一晃也沒看清,徐妙雪就舉起一塊磚:“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你們看?。】吹竭@鑿口沒!那鐵定就是人為的!我家夫君發(fā)現(xiàn)烽堠燃起烽火去查看情況,那馮恭用竟然鑿開海堤淹了他!”
“還真是??!”
“竟敢害朝廷命官!”
眾人也不管到底有沒有看清證據(jù),總之人云亦云,越說越像那么回事。
馮恭用傻眼了——他只是沒有讓人去修海堤,可沒有破壞海堤!不作為和故意破壞的罪名,那差別可大了。
這徐妙雪拿著一塊曖昧不明的磚就指認(rèn)他?哪有這樣的!
可現(xiàn)場圍觀者眾,人人都說是,那根本架不住三人成虎啊。
四明公千算萬算,每一步都走得謹(jǐn)慎巧妙,可也難防有人不要臉,豁得出去,就這么往最熱鬧的地方喊一聲“殺人了——”
不講道理,沒有邏輯,管你下的什么棋,直接掀了桌子,黑子白字混一地,大家一起來看熱鬧,效果是出奇得好。
這就是徐妙雪的“大道至簡”。
上岸前裴叔夜曾叮囑過她,先避避風(fēng)頭,不要往馮恭用面前湊,他自有辦法讓他們不好受——但徐妙雪哪是這樣“安分守已”的人?
如今三浦村官民齊聚,各路權(quán)貴都在,而她是唯一一個知道裴叔夜沒有死,且知道馮恭用在三浦村真實(shí)目的的人。
她怎么會放棄自已的優(yōu)勢,躲起來避風(fēng)頭呢?
這些人都太體面了,那磨磨唧唧的玩法沒意思,徐妙雪要讓這戲唱得再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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