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音里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季含漪便如釋重負,忙低頭轉身退了出去。
只是走到一半,身后又傳來沈肆低沉的聲音:“和離書我會選個時候讓人送去顧家。”
季含漪聽到沈肆這般妥帖安排,忙又回身應了。
她本還想說些感激的話,可看到沈肆這時候已經坐在桌案后,垂首看著手上的文書,仿佛并不欲再理會她的事情。
那低垂的眼眸里毫無情緒,高華的面孔上又恢復冷淡疏離,好似剛才的話不過想起后的一聲提醒。
她張了張口,許多話又堵在嗓音中,在這樣靜謐的室內,默默沒有開口,又靜悄悄的轉身,小聲的退了出去。
沈肆直到那道身影轉身出了屏風時才抬頭。
外頭大堂內早已無人,但文安站在外頭的,臉上含著笑意過來送季含漪出去,還貼心的給季含漪準備了一頂帷帽。
就是為了季含漪的名聲,女子進了這地方,總有些流出來。
文安看起來比不近人情的沈肆好說話多了,剛才在內堂,沈肆身上天然的壓迫讓季含漪連自己的思都全亂了,這會兒出來遇了涼氣,腦中一清醒才忽然想起來,忘了問沈肆是如何讓謝玉恒答應和離的。
還有來到都察院,為什么沈肆遲遲沒有升堂。
季含漪朝文安好奇的小聲問了一句:“都察院從前審案,也這般要先去內堂問話么?”
文安被季含漪這話問的一驚,都察院是什么地方,真要開堂審案,那得是左右副官在旁,還有參事記錄,執(zhí)事全套儀仗,官差衙役具站兩邊,哪里如同今夜這般兒戲。
之所以沒升堂,那是自家侯爺根本就沒打算升堂,真要升堂了,季含漪敢告夫君,首先就是三十杖,她能受得???
再有,今日事全是大人身邊人在那兒造勢給謝家人壓迫,讓謝家人擔驚受怕,不說外頭的人,就連都察院內好些都不知曉今晚上出了這樣一遭事,侯爺這么做是為了季含漪的名聲考量的。
一旦升堂,就要記錄在冊,作為案宗,還要送去大理寺最后核查后整理成卷宗,這事傳出去是遲早的事。
文安不由又看向帷帽下的人嘆息,大人花心思也是花的不動聲色,人家都沒明白,可不是冤?
要不是不敢亂說侯爺的心思,文安都想將侯爺的良苦用心一股腦全給季含漪倒進去,叫她多麻煩麻煩侯爺,說不定侯爺高興些,手下人也能松快。
只是開口時,文安卻學著主子那公事公辦的語氣:“侯爺有侯爺的考量,我們做下人的哪里能知曉主子的心思呢?”
說著文安又一頓:“季姑娘要真想知曉,何不問我家大人呢。”
季含漪卻怔了下,問沈肆……
不說大抵應該是沒什么機會問了,便是有機會,這些問題對于沈肆來說,大抵是毫無意義的。
她也沒想過再問他。
季含漪沒再說話,一路走到了大門處。
顧晏等在門口的,一見著季含漪出來,連忙走到她面前,低聲問:“好了么?”
季含漪點頭,接過容春送過來的斗篷披上,又問:“表哥等多久了?”。
顧晏松了口氣,低頭看向季含漪:“也沒有等多久,剛才沈大人將那和離書拿出來我們看了之后,就讓我們出來了?!?
又道:“謝家的人已經先走了,我想他們往后再不可能來打攪你了?!?
其實顧晏還有句話沒說,剛才謝玉恒出來的時候,渾身失魂落魄的,才一出了都察院門口,就捂著胸口軟倒在了地上,是被謝家的人七手八腳的扶上馬車的。
但這些季含漪已經沒有必要知道了,如今也該與謝家一刀兩斷了。
季含漪亦松了口氣,她抬頭,看著濃黑的夜色,連日來的沉重終于輕松了些。
她也終于擺脫了謝家,與謝玉恒也再沒有瓜葛了。
她將來的日子,也要好好過下去。
顧晏看季含漪未說話,又伸出手:“夜黑天冷,先上馬車吧,回去再說,祖母還等著我們回去?!?
文安看著這幕,又看了眼顧晏,還多看了兩眼。
季含漪看了眼顧晏伸出來的手掌,要這時候扶著她上馬車,便對顧晏說了句先等等,又轉身與文安告別,再低聲道:“今日的事情勞煩了沈大人,還請你再替我與沈大人說一聲謝謝?!?
文安想,真要說謝謝,親口說來不比他稍話強?
又想自家侯爺那從來不近人情的模樣,誰又敢靠近?這幾日太后還請侯爺去太后宮中用膳,就為了那孫寶瓊與侯爺親近,可那孫寶瓊有太后撐腰,在侯爺面前都不敢靠近搭話,何況看起來更加柔弱內斂的季家姑娘。
他依舊笑著點頭:“季姑娘放心,話一定帶到?!?
這時候馬車內傳來顧大夫人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這么夜深的,回去又不知什么時候了?!?
季含漪這才回頭,又見表哥的手懸了半晌,稍頓一下,還是搭在了上頭,上了馬車。
馬車從面前離開,文安差事辦完才一回頭,就看到侯爺不知道何時正站在身后的。
那冷清的目光忽明忽暗,視線落在那輛離開的馬車上,文安僅僅一眼,便知曉侯爺此刻不高興。
也更知曉侯爺看見剛才那幕了。
他心頭一跳,趕緊過去侯爺身邊回話,又說:“剛才季姑娘讓小的來給侯爺傳話,讓小的替她與侯爺道謝?!?
沈肆的目光一直看著那輛季家的馬車走遠,才回過了視線。
獨自在門口站了站,沈肆才低頭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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