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染猛地站起身。
“你說什么?”
見顧謹年的眼神不似玩笑,她垂眸思索了一番,面沉如水,“可為何京中一點消息都沒有?”
顧謹年沉吟,“今日正好因為玄墨令的事與北疆的舊部聯(lián)絡上了,他們說今年夏季鬧蝗災,收成不好,到了冬天,北遼的馬匪又時不時過來騷擾?!?
“那時北疆邊軍統(tǒng)帥生了一場重病,監(jiān)軍又與他們不齊心,連著幾次都被馬匪搶了糧食。好不容易熬過這個冬天,他們就迫不及待離巢覓食了?!?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非要到京城來,除非有人蓄意做局,將蒙昧無知的人引向此地……
當炮灰。
沈星染向來心思敏捷,“也就是說,一來是鬧饑荒的地方離京城遠,二來……也許是秦王故意壓制,不讓消息太早入京?!?
這是一筆蓄謀已久的國難財。而且,很有可能最后是由秦王出面平定民亂,立下大功。
得民心,擁天下。
可如今他不過是想要一個儲君之位,就非得踩著南兆百姓的血骨尸身嗎?
見她柳眉緊擰,顧謹年問,“那既然如此,你為何要燒了那些藥材?”
“他們囤的,是長相相近卻價格便宜的火木孔菌,對草蟲病并無功效?!鄙蛐侨灸托慕忉尅?
聞,顧謹年眸底迸出怒意,“據(jù)我所知,饑荒已經(jīng)爆發(fā)了一個多月,若被有心之人引到京中來,如今也差不多該到了?!?
說話間,顧謹年握在她皓腕上的手掌沒有松開。
掌心陣陣溫暖捂熱她那漸生寒涼的心。
“我現(xiàn)在立刻派人沿著城郊往北一路打探,待有具體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聽出他語中的寬慰之意,沈星染不禁動容,只是她也知道,光是等著她采購的藥材從其他地方運來,太被動了。
與坐以待斃何異?
她掙脫他的手,凜聲道,“事不宜遲,你快去找人吧,我要去一趟大皇子府?!?
顧謹年眸色一緊,“你要找宋詡幫忙?”
沈星染毫不避諱頷首,“既然這事是秦王的手筆,能牽制他的,也唯有宋詡和安皇后了?!?
“可你沒有證據(jù),一切不過是推測,你如何取信安皇后?她可不像我一樣,你說什么都信?!弊詈蟮恼Z調(diào),帶著若有似無的擔憂。
“萬一安皇后由著這事鬧起來,她自己則成為最后的黃雀,借機反殺秦王……你又當如何?”
不得不承認,他這番話字字句句都沉穩(wěn)在理。
想到上回宮宴,宋詡就是為了幫她,才被安皇后罰得那樣狠,沈星染心有余悸。
可這次,她實在不知道可以找誰……
沈星染心緒凌亂,一時竟沒有注意到。
他語中所的是“取信皇后”,而非“取信宋詡”。
“如今也顧忌不得那么多了,安皇后與宋詡母子情深,我只需要讓宋詡相信就行了。”她急忙轉(zhuǎn)過身就要朝門外走。
顧謹年瞳孔微縮,“等等!”
那日安皇后怪他為了沈星染去了宮宴,險些被戳破身份,已是勃然大怒。
若是再讓沈星染知道他就是宋詡,他并沒有把握封住蕭義的嘴。
一旦安皇后發(fā)現(xiàn)她最大的秘密被沈星染撞破,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
他絕不能讓無辜的她再卷入另一個漩渦……
“你就穿這樣去?”他故作鎮(zhèn)定走到她跟前,“面見皇子,不回去換件像樣的衣裳?”
“拜托,我是去求人辦事,不是去選妃?!?
這人,竟然如此古板!
沈星染克制住翻白眼的沖動,“這都什么時候了,我既然打算告訴他這件事,自然也不會隱瞞今夜火燒曲家貨棧,為何要多此一舉遮遮掩掩?”
更何況,宋詡馬上就是我的夫君了,以她對他的了解,他雖然有時會輕薄逗趣她,可絕非惡意欺辱。
“你對他可真隨意?!苯柚股谌ロ滓婚W而逝的心虛,顧謹年耳際更熱了,“不過,如今天色這么晚了,你再不回府去,怕是侯府的人要起疑,不如我替你去吧?”
聞,沈星染詫異抬眼,“你不是跟他有仇嗎?”
她突然想起那塊玄墨令,心念似電,語調(diào)含慍。
“難道……你當初讓我替你殺了他,是在試探我的?”
“當然不是!”顧謹年否認得極快。
出口方覺懊悔,可若承認,她必會追問他與宋詡之間的關系。
“我……”顧謹年噎了一下,“我對北疆的情況更了解,他那人雖然算不上正派,不過遇到這種事,想必不會……”
沈星染聽他這么說,眼底還是有些狐疑。不過他說得也有些道理。
“既然連你這個仇家都對他評價這么高,想來他也不是個是非不分之人,還是我去說吧?!?
話落她靈光一現(xiàn),“不對啊,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難道他知道你詐尸的事?”
顧謹年一噎,“那、那怎么可能……我用的是玄墨軍統(tǒng)領的身份?!?
冤孽!
他這輩子撒的謊,全用在沈星染身上了。
若不是因為身高差和暗夜,沈星染定會瞧見他此刻的耳垂已經(jīng)炸紅了。
關于顧謹年是那支神秘的玄墨軍首領一事,沈星染早就猜到了,要不然,梅歸塵也不會將那東西縫在自己的傷口里,拼死也要交給他!
見他終于說了實話,她亦不想步步緊逼,輕笑轉(zhuǎn)眸,“既然他不知道,那你還是蟄伏暗處吧,小心點,別露了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