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計劃的第一步。徐妙雪答應(yīng)過要幫裴叔夜,就不會而無信。
果然,鎖港宴后不到兩日,殺鄭源的兇手就被找到了——是一個醉酒的獄卒不慎失手,殺了鄭源。
第三日,鄭家的請?zhí)氵f到了裴家——是裴玉容親自來邀,請裴叔夜與徐妙雪來鄭府小聚。
魚兒上鉤了!
徐妙雪為了赴宴開開心心地裝扮自已,還隆重地將沈墨林送的那對南珠戴上了——當(dāng)時她這東西一般般,純粹是為了吹牛,其實她這輩子都沒見過成色這么好的南珠。
每次出門赴宴,徐妙雪都跟戴著首飾鋪上街了似的,她還狡辯這就是大俗即大雅。一開始裴叔夜以為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后來發(fā)現(xiàn),這就是徐妙雪的風(fēng)格。
那些漂亮的東西,她恨不得全往身上戴,像是報復(fù)似的彌補自已過去那窮酸的人生。
裴叔夜是個骨子里本是極其清高雅致的人,那些文化人都有的臭毛病他是一個不落,原本從不會多看一眼那些俗不可耐的人,卻愣是莫名將徐妙雪看順眼起來,甚至覺得她渾身釵飾走起路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還挺悅耳。
突然就想到在戲臺昏暗的幕布下,她掙扎時發(fā)間釵鬟輕輕碰撞的聲音,像小貓撓爪似的在他心間反復(fù)蕩漾。
馬車驟然一停,裴叔夜一個激靈,在心里暗罵自已色令智昏,掀開車簾一看,已經(jīng)到鄭家了。
裴叔夜整暇以待,雄赳赳氣昂昂地下車——剛才還罵自已呢,轉(zhuǎn)眼便忘了。其實今兒最讓他高興的是,他們又能裝成夫妻出門了。
鎖港宴回來之后,徐妙雪除了說正事,便不怎么搭理他。
他知道她在刻意拉開距離——尋常的東家和伙計,誰會沒事就親吻?這肯定不對頭。裴叔夜很冷靜,他認(rèn)為她做得沒錯。他們之間,是該有縮放自如的距離,而不是總是逾距。
可理智歸理智,每每與她同行,他心里都有說不出的愉悅。
裴叔夜斂了心神入席,今日他還是一個為“夫人”打配合的配角。
他們都知道今日鄭桐的目的——為打聽那幅《萬壑松風(fēng)圖》而來。
果然,酒還未過三旬,鄭桐便開始詢問這幅畫的買家。
徐妙雪將其吹得天花亂墜。
——說是錢氏后人,祖上出過三任翰林學(xué)士,那藏家行事低調(diào),常年隱居在自家別業(yè)里,卻能在三日之內(nèi)調(diào)來十萬兩現(xiàn)銀;說他眼光毒辣,經(jīng)手的字畫從不出錯。她刻意壓低聲音,仿佛在透露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說這位藏家最近正癡迷于宋元之際的山水,尤其鐘愛那種氣象恢弘的大幅作品,才找上了她。
其實鄭桐真正感興趣的,正是這位藏家。
他請沈墨林去掌眼,驗證這幅畫的真假,是為了了解背后那買畫之人是否真的有實力。
徐妙雪手里只有一幅畫,而且這幅畫還已經(jīng)在寧波府貴族中現(xiàn)過眼了,鄭桐買走這幅畫沒什么用。而那位藏家則不同,他手里定有諸多畫作,只要跟他攀上了關(guān)系,還愁沒路子尋那些風(fēng)雅之物嗎?
而這,正中了徐妙雪的圈套。
那位“買家”手里,可是有無數(shù)昂貴的“贗品”等著鄭桐呢。
當(dāng)然,縱有十幅贗品也不能掏空鄭家的家底,卻能暫時掏空鄭家手里的現(xiàn)錢——倘若就在鄭家沒有現(xiàn)錢的時候,又正好需要有一筆火燒眉毛的大額支出呢?
鄭桐這樣整日與錢銀打交道的商人,必然會用手里的鹽引去錢莊抵押,貸出銀子來,這是尋常的操作,現(xiàn)錢周轉(zhuǎn)過來后,再還上就是了,大商人是有信用的。
可若這個時候……又出了些什么事,讓鄭家還不上錢了呢呢?
這才是鄭家噩夢的開始。
那日在船上,徐妙雪正是對裴叔夜描述了這個計劃的雛形——用一個小小的騙局,撬動鄭家所有的產(chǎn)業(yè)。
連裴叔夜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徐妙雪輕抿一口梅子酒,已經(jīng)開始幻想收割鄭家時的場景了。
然而就在這時,管家匆匆來報。
“老爺,程公子求見?!?
——程開綬?
鄭桐不明白這個時候他來做什么,擺了擺手道:“讓他改日再來。”
管家為難道:“恐怕……不好改日?!?
徐妙雪聽到自已的心跳聲在胸腔中驟然放大。
程開綬來鄭家做什么?倘若他就這么進(jìn)來認(rèn)出了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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