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太太能耐啊！七拐八拐的，她足不出戶就能尋摸著一個“團(tuán)伙”。二女一男隨著姨奶進(jìn)了屋。（更改了哈，兩男一女替換兩女一男）。楚老太太半仰在沙發(fā)上的姿勢，都沒耽誤她露出虔誠的表情?！案覇柎笙蓛簜兌际悄牡娜税?？”姨奶小碎步上前一步，笑到露出里面的一顆大銀牙，臉上笑的跟朵菊花似的，搶先替那兩女一男回答道：“姐，她們擱貴州來的。我剛問完，呵呵?！背咸故峭τ信?，還特意拿捏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她對著幾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道：“大仙兒們別見外，你看我這身子骨，有失遠(yuǎn)迎了。別怪別怪?！辈徽f兩女一男站在三層小洋樓面前傻眼，也不提她們見到哨兵時腿肚子打顫，就單說進(jìn)了屋后，見到屋里的一應(yīng)擺設(shè)，外加得換鞋的大理石地面吧，她們有些拘謹(jǐn)卻還得硬撐著。要不說人要是愚昧起來，別說正確的科學(xué)分析了，那真是思維上看人都不帶講個道理的。“大仙們”明明身上沒帶著仙氣，但楚老太太也好、姨奶也罷，就差點(diǎn)頭哈腰拜請當(dāng)他們是座上賓了?！按笙蓛簜儭泵髅鞔┲钇胀ǖ臈l絨黑色大棉鞋，其中一名中年婦女穿著紅花棉襖算是另類，剩下兩人從打扮上看，就是八十年代最質(zhì)樸的農(nóng)民形象?！按笙蓛簜儭泵髅髡f是來自貴州，卻一張嘴會說東北話，明顯在搞“外來的和尚好念經(jīng)”那一套，楚老太太和姨奶就跟沒發(fā)現(xiàn)似的！紅花棉襖的中年婦女率先坐下，她眼神一掃，也第一個開口說話，而其他兩人眼珠子亂轉(zhuǎn)觀察著屋里。姨奶偷摸沖楚老太太使了下眼神，老太太明白了，啊，看來這是“大神”！“大娘不用客氣。到我這無論是看實(shí)病還是虛病的平頭百姓雖占大多數(shù)，但侄女我走南闖北，替達(dá)官顯貴看病、破災(zāi)，驅(qū)魔出身的也不在少數(shù)。您這樣的情況，侄女碰到過。咱身子虛，托著病痛之身還要迎一迎，說不過去。我本仙家在山內(nèi)是為修身養(yǎng)性，出洞就為四海揚(yáng)名。它們理解著呢！不瞞大娘說，看你面相就知道咱們有緣，一般人嘛，仙家都不給看！”楚老太太高興了：“好！好！那一會兒就麻煩幾位給好好瞅瞅了。我啊，歲數(shù)大了，啥實(shí)病虛病的，活一天就算白撿一天。主要讓你們看看我這家里有沒有啥要注意的，防著點(diǎn)兒。另外我大孫子也到了要娶媳婦的年齡了，給他瞧瞧尋摸個啥樣的能保家旺夫！”老太太還留了個心眼，說話之前還不忘擱心里提醒自己：少說話，別說漏了，看看他們有真本事兒沒有！身穿紅花棉襖的中年婦女端杯喝水時，再次瞟了一眼楚家客廳柜子里擺放的照片。她低頭間快速眨了幾下眼，軍人家庭啊，看樣子不止一個兩個是當(dāng)兵的！再站起身時，對著跟來的一個男的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倆人之間的默契，意思是差不多了，可以開始了。而姨奶卻熱情地張羅道：“天兒怪冷的，都喝點(diǎn)兒熱乎水，抽兩顆煙，不著急不著急！”她自個兒叼著大煙袋，舍不得動茶幾上茶盤里擺放的香煙，卻大方的不行，上手直接抓，一抓就是三盒給分出去了。中華煙啊，在八八年之前，它作為“特供煙”的地位，消費(fèi)者是在市場上買不到，可見它的“貴”！……跳大神的兩位“仙家”率先行動。一男一女搭配著，女“大神”換裝，從包裹里拿出家伙什，頭戴冠、身披袍，近五十歲的漢子手執(zhí)圓鼓和鞭子，這是二大神，屬于大神“助理”。立時，這屋里的氣氛就不一樣了。楚老太太和姨奶臉上是虔誠且認(rèn)真，坐在一旁等著批八字的算卦女人也放松了精神，她點(diǎn)煙盤腿兒瞇著眼。大神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二大神那個漢子立馬先點(diǎn)上一把香，插在香爐里面，香爐的下面壓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一塊大紅紙，紅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楚老太太對著姨奶使勁擠了擠眼睛，姨奶又帶小跑的拿出二十塊錢放上去壓堂，上香就得壓堂，人家都是“仙家”了，那能開口
要錢嗎？那都是得看著給！倆老太太特別上道，都懂著呢！客廳里開始嘈亂了起來，楚老太太都忘了自個兒的腰疼了，她從半仰著變成立起腦袋、側(cè)著身子，聚精會神的看“請神”。助理漢子二大神的鼓和鞭砰砰砰地敲了起來，請神的唱詞小調(diào)也隨著鼓聲放聲唱了起來：“哎……嗨哎呀……高香一點(diǎn)，鼓響連天，鼓響一通把信兒傳……”又是頭戴冠，又是身披袍的大神也同步有了動作。她開始點(diǎn)煙、點(diǎn)中華煙，一根接一根地抽上了，隨著鼓點(diǎn)兒，她穿著拖鞋的腳也跟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嗨哎呀……鼓響二通下高山！鼓響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綽綽來到堂前啊，噯嗨噯嗨呦！”客廳里香爐里的一把香冒著濃濃的煙兒，再配著鼓聲唱腔，定睛一看，再看屋里正中間板凳上坐著的大神?！按笊瘛贝┲嫫婀止值囊律?，嘴上叼著香煙，大理石地面上一下子煙頭，她的五官在煙霧繚繞中，腳也已經(jīng)不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了，而是速度加快，兩只腳尖兒同時噼里啪啦地不斷點(diǎn)地，頻率之快、沒經(jīng)過專門訓(xùn)練的人根本做不到。二大神一看“大神”來神了，興奮了，這是仙家眼瞅著就要附身了，他開始敲鼓耍鞭邊唱邊轉(zhuǎn)圈兒，唱的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鼓響一通把信兒傳！鼓響二通下高山！鼓響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綽綽來到堂前啊，噯嗨噯嗨呀！”大神這回更不一般了，她不僅雙腳不停點(diǎn)地，原本放在大腿上的兩手，也跟著和著鼓點(diǎn)兒漸漸地拍起了巴掌，“啪啪啪”的拍巴掌聲響徹客廳。只看她忽然全身哆嗦了起來，牙關(guān)緊咬一副痛苦樣兒，雙眼微閉，全身骨節(jié)隨著哆嗦發(fā)出一陣亂響的聲音。楚老太太不自覺地伸手要抓住姨奶支撐住自己，希望“見多識廣”的妹妹給自個兒壯壯膽兒。“大神兒”越來越抽搐，這回不僅全身哆嗦了，嘴里叼著香煙都叼不住了，她嘴唇都跟著打著顫?！按笊駜骸弊炖镟洁洁爨臁⒛钅钣性~、似唱似說，她開始伸臂扭腰，一系列種種行為，嚇的楚老太太瞪大眼睛，嚇的姨奶聚精會神，眼里滿滿都是“尊敬”。和著鼓點(diǎn)拍巴掌，“大神”在一系列準(zhǔn)備中，終于開口對大家伙說話了，她先發(fā)出的音兒是：“啊哈！”尖利的聲音一出，和之前紅花棉襖中年婦女的聲音完全不符，嚇的楚老太太死死地抓住姨奶的手、本能的向后一躲，又閃了一下老腰。但她顧不上自個兒的腰疼病了，她聚精會神地看著、聽著被附體的“仙家”和二大神之間的對話。下神了，漢子湊到婦女面前恭恭敬敬問道：“不知是哪位大神下了山坡？”“大神兒”捏著小嗓，用著尖細(xì)的聲音似唱似說道：“我是黃堂報(bào)馬……一會兒胡家教主要落座，給蟠桃仙女看事兒?。 背咸ブ棠?，聲音打顫問道：“二、二丫，她給誰看事兒？”見多識廣多次“看事兒”的姨奶小聲解釋道：“姐，蟠桃仙女就是指咱們婦女。就像童子是指男孩兒啥的……”待楚老太太還要再問：“咋又是黃堂又是胡家的，那到底是黃皮子還是狐仙??？”時，尖利地聲音沖她來了?！澳?，兒女緣甚淺！至少有一子早就遠(yuǎn)離你了！”楚老太太聽完，那眼淚啊，刷地一下，就跟斷了線似的，嘩啦啦地就開始往下掉著。她哭的異常委屈，認(rèn)認(rèn)真真盯著被“附體”的大神道：“嗯那！老兒子前幾年不在了，我就倆兒子。生完老二就傷了身子，再沒有過了。”姨奶跟著在一邊兒哭：“大仙兒啊，快可憐可憐我姐吧，八十歲了，俺們啥也不求，就求保佑保佑家里的其他人吧。你給看看都咋的了？最近都病的病、受傷的受傷！”自從仙家主動和楚老太太說完這番話，楚老太太從那開始不再害怕了，而是變的恭恭敬敬，她不止心底信服，全身上下的細(xì)胞都跟著信了。“大神兒”開始指點(diǎn)迷津。說白了就是：全家上到楚鴻天忽然暈倒、梁吟秋作妖，下到楚亦鋒正常出任務(wù)受傷，都不是啥“實(shí)病”，
一清色全是“虛病”上來的。人大神說了！說的雖然是唱詞，楚老太太聽的糊里糊涂，但擋不住二大神那個助理漢子給解釋。說是梁吟秋之所以這么作妖，又是鬧離家、又是鬧分家的，那是因?yàn)樗安坏貌唬 薄！啊砩献咭孤?，聽見有個老太太叫她，回頭了，找人沒找著，結(jié)果把右肩膀的運(yùn)燈給吹滅了。人身總共就仨燈，左右肩膀是運(yùn)燈，滅了招亂七八糟的。頭頂是命燈，滅了就沒命。你家大兒媳是招著一個老鬼，那老太太常年孤魂野鬼不投胎，道行深著呢，纏著她不得不作妖?！背咸鸵棠瘫唤饣罅耍瑑扇私y(tǒng)一動作，一拍大腿大嗓門道：“哎呀媽呀，那咋整?。浚 薄按笊駜骸崩^續(xù)尖利唱著，“大神兒”還說了，說是楚鴻天命里就是“大富大貴”之人，等等吧，一系列夸贊，甚至夸他這次忽然暈倒暈的好?！澳慵掖髢鹤由韼窔猓@一次本來是有血光之災(zāi)，忽然暈倒沖走了血光之災(zāi)?！边@個老太太懂。老人一般都信一點(diǎn)，那就是你命里有多少福氣就是有多少，命里有多少不幸也是躲不開。所以才有“樂極生悲”這個詞。當(dāng)你的福氣享沒了，可不就悲了！所以老人們也常說“別浪費(fèi)糧食”，人這一生吃多少糧食都是有數(shù)天注定的。在老太太看來，跟這個意思差不離兒。她大兒子命里有這一劫，現(xiàn)在“血光之災(zāi)”變成了暈倒，想想還挺好。到了楚亦鋒這了，楚老太太和姨奶都聽的一愣一愣的?！按笊駜骸背痪?，助理漢子解釋一句道：“你家大孫子這個得破破，不破不行??！最起碼得扎個替身送過去！”“咋的呢？”“你家大孫子是招著一個女水鬼，那女水鬼是被人喂了藥扔水潭子里的……”楚老太太聽到這，她嗓門都差點(diǎn)兒蓋過“大神兒”的說唱聲，“哎呀媽呀！這也太準(zhǔn)了！我家大孫子可不就是好好的掉水潭子里了！”助理漢子呵斥老太太：“所以說啊，必須得破！這女鬼老厲害了，她擱水灘子里勾搭人呢，她缺個男人，你大孫子打她面前過，被相中了，你大孫子還被她長的好給迷了心神，可不就好好的人說掉就掉進(jìn)去了！”……楚家屋里又是鑼鼓喧天，又是尖聲說唱的，隔壁小樓的劉家客廳里，劉大鵬將耳朵湊近墻壁，皺眉聽了又聽，納悶、疑惑且不解。鋒子他家這是干嘛呢？劉大鵬后悔啊，等他知道是干嘛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咸怯中捏@膽戰(zhàn)的遺憾，又矛盾的安心了，聽的她牙齒直打顫，她家咋招了好幾個小鬼兒呢，說是她老兒子當(dāng)年要是早點(diǎn)兒破解都不至于丟了命。安心是安心在，她花了二百八，就連大兒媳梁吟秋的那份一百塊錢，她都舍得花了。八十塊是給梁吟秋破災(zāi)，二十塊是給梁吟秋延年益壽。這時候她認(rèn)為自個兒不能糊涂。老來伴兒、老來伴兒的，這道理她還是懂的。兒媳再不好吧，那都娶回家多少年了，那也得陪著她大兒子，這樣有人伺候大天兒。在她看來，這回可算是妥妥地把不安因素都清理干凈了。姨奶站起身，就差感恩戴德給“跳大神的”鞠躬了，先是送走了這一男一女。緊接著，楚老太太來了精氣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響的，就覺得渾身有勁，她打算嚴(yán)抓下一代兒媳人選，好好問問批八字的。老太太遞給算卦的楚亦鋒八字，準(zhǔn)備密談：“你看我大孫子將來找的那個啥樣啊？”算卦的女人手上的筆一頓劃拉啊，她說了一句非常具有東北地方特色的話：“你大孫媳婦，老呢性了?。ɡ蠀柡α耍??！鞍。?！”那還有好嗎？……正在密談、聽的越多心里越?jīng)]底兒的老太太，她不知道的是，那倆提前離開的“大神兒”們并沒有出大院兒，而是在大院兒就地找上了生意。大院兒里老隋家新娶的小兒媳被嚇的，在甬道上大聲喊道：“來人啊，快來人！”一時在大院兒里正巡邏的哨兵們，緊急哨聲響起……(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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