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安戶所內(nèi)一片死寂。
王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拿著一卷無關(guān)緊要的文書,仿佛看得入神。
“砰!”
突然厚重的木桌發(fā)出一聲哀鳴,震得桌上的筆架和硯臺都跳了一跳。
趙干嚇得一縮脖子,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連錢老倌,那耷拉著的眼皮也掀開了一條縫隙,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錢老倌!”吳仁義猛地推開里間的門,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目光如刀,直刺角落里的老吏,“你給我進來!”
錢老倌慢悠悠地抬起頭,捶了捶腰,顫巍巍地站起身,“大人……喚老朽何事?”
“何事?”吳仁義氣極反笑,聲音卻冷得像冰,“你自己心里清楚!進來!本官要好好跟你核核賬!”
王爵適時地低下頭,做出惶恐不安的模樣,心里卻樂開了花。
火,終于燒起來了!
錢老倌默不作聲,佝僂著背,跟著吳仁義走進了里間。
“哐當(dāng)!”
里間的門被吳仁義狠狠摔上,發(fā)出一聲巨響,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值房內(nèi),只剩下王爵和嚇得面如土色的趙干。
趙干湊到王爵身邊,壓低聲音,“王……王老弟,這……這是怎么了?頭兒發(fā)這么大火?不會……不會牽連到咱們吧?”
王爵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趙哥,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就是前兩天跟大人提了句有些舊賬不清,怕影響大人清譽……這……這怎么……”
趙干一聽,小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向王爵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又帶著點原來是你小子惹的禍的埋怨。
里間,隱約傳來吳仁義壓抑著怒火的低吼,和錢老倌那始終帶著幾分油滑的辯解聲。
聲音模糊,聽不真切。
但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卻穿透了薄薄的門板,彌漫在整個值房。
王爵豎起耳朵,努力捕捉著里面的只片語。
“……歷年賑濟……款項……對不上……”
“……大人明鑒……年深日久……票據(jù)散佚……”
“……哼!散佚?我看是有人中飽私囊!”
“……老朽一把年紀(jì)……只想安穩(wěn)度日……豈敢……”
“……不敢?安戶所上下,就屬你錢老倌的賬最干凈!干凈得連一絲煙火氣都沒有!”
爭吵似乎陷入了僵持。
吳仁義顯然拿不出確鑿的證據(jù)。
而錢老倌則倚老賣老,用年代久遠(yuǎn)、票據(jù)不全等借口搪塞。
王爵心中冷笑。
吳仁義這頭蠢狼,果然只是虛張聲勢。
沒有鐵證,想動錢老倌這只成了精的老狐貍,難!
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需要吳仁義立刻扳倒錢老倌,只需要讓猜忌的種子生根發(fā)芽。
讓這對原本就各懷鬼胎的搭檔徹底撕破臉皮!
就在這時,里間的門“吱呀”一聲被猛地拉開。
吳仁義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