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的生存之道
吳仁義罵罵咧咧的聲音如同破鑼。
人還沒進(jìn)屋,那股子因撈不到油水而積攢的邪火就已經(jīng)先一步?jīng)_了進(jìn)來。
“砰”的一聲,房門被粗暴地推開,撞在墻上又彈回。
吳仁義陰沉著臉,一雙小眼睛里全是戾氣,掃了一眼屋內(nèi)。
錢老倌依舊瞇著眼似睡非睡,趙干低頭假裝整理名冊,孫小狗則嚇得縮了縮脖子。
最后,他那不善的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了王爵身上。
“都死愣著干什么?名冊核對完了?戶籍遷移文書都?xì)w檔了?”
吳仁義尖著嗓子,“一個個就知道偷奸耍滑,混吃等死!朝廷養(yǎng)著你們這群廢物,真是白白糟蹋糧食!”
錢老倌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入了定。
趙干偷偷給王爵使了個“自求多福”的眼色。
王爵心里門兒清,這火是要沖著自己來的。
若是原主,此刻怕是早已嚇得臉色發(fā)白,手足無措。
但他骨子里是個在現(xiàn)代職場被老板、甲方反復(fù)錘煉過的資深社畜。
什么難聽的話沒聽過?
什么陰陽怪氣的臉色沒看過?
領(lǐng)導(dǎo)心情不好拿下屬撒氣,簡直是基操中的基操。
應(yīng)對這種場面,他早已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社畜保命哲學(xué)”。
只見王爵立刻從座位上站起。
臉上瞬間堆滿了恰到好處的惶恐、歉意以及感同身受的憤慨,“大人您息怒!息怒!”
他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急切和討好,“為了李老四那等不識抬舉的窮鬼氣壞了身子,實在是不值當(dāng)!大人您辛辛苦苦跑這一趟,那是秉公辦事,是給他機(jī)會,他自己不惜福,怪不得旁人!大人您千萬別為這種人生氣,氣壞了可是咱們安戶所的損失??!”
這一連串的話,既接了吳仁義的怒火。
又把他抬到了一定的高度,順便還表達(dá)了對其身體健康的關(guān)心。
吳仁義顯然沒料到王爵是這么個反應(yīng),被他這一通搶白弄得愣了一下。
他預(yù)想中王爵應(yīng)該唯唯諾諾、瑟瑟發(fā)抖才對,這小子怎么……
這么順溜的就接上了?
而且這話聽著,怎么那么……舒服呢?
他臉上的怒容稍緩,但語氣依舊刻薄,“哼!說得輕巧!損失?老子的時間不是損失?”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
王爵點頭如搗蒜,表情痛心疾首,“都是那殺才李老四的罪過!大人您日理萬機(jī),操心的是整個安戶所、整個黑石營流人安定的大事,時間何等金貴!竟被這等小事耽擱,實在是……唉!”
他重重嘆口氣,仿佛損失的是他自己的時間一樣。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無比誠懇道,“大人,下次,再有這等需要跑腿的苦差事,您盡管吩咐小的!小的年輕,腿腳利索,定替您辦得妥妥帖帖,也省得再遇到那等不懂事的,污了您的眼,惹您心煩!”
這話更是說到了吳仁義心坎里。
他本就懶得多動,若非指望能撈點好處,誰愿意往那些窮酸流人家里鉆?
王爵主動把跑腿的臟活累活攬過去,正合他意。
吳仁義瞇著眼,上下打量了王爵一番。
他陰陽怪氣地問,“哦?你愿意去?那些流人窮橫窮橫的,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王爵立刻拍著胸脯保證,“能為大人分憂,是小的本分!再苦再累再難,只要大人一聲令下,小的絕無二話!定把差事辦得漂漂亮亮,回來只向大人您一人匯報!”
他特意強調(diào)了“只向大人您一人匯報”。
暗示所有的功勞和油水,最終都會匯聚到吳仁義這里。
吳仁義聽著,臉上的冰霜終于徹底融化。
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罕見的、類似滿意的神色。
他慢悠悠地坐回椅子里,語氣緩和了不少,“嗯……算你小子還有點眼力見兒,懂點規(guī)矩?!?
這時,王爵趁熱打鐵,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窘迫和為難,搓著手,聲音壓低了些,顯得有些難以啟齒,“那個……大人,小的……小的還有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