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葡萄釀金杯“哐當(dāng)”掉地，殷紅酒液濺濕華貴袍角。

“此乃‘開山雷’，”杜明月聲音穿透煙塵，平靜如常，“安西軍開礦修路常用。使臣覺得，比人力如何？”

她走到礦坑邊緣，彎腰撿起一塊拳頭大、棱角分明的灰白礦石，掂了掂，隨手丟給一個(gè)發(fā)抖的高昌隨從：“帶回去，給麹文泰大王驗(yàn)驗(yàn)成色?！?

交州城，高昌王宮。

麹文泰捏著那塊沉甸甸的硝石礦，指尖冰涼。

聽完兒子麹智盛語無倫次的描述，他肥胖的身軀在王座上不安扭動(dòng)，額頭滲出冷汗。

那聲“旱雷”轟鳴，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父王！那不是人力！是地龍翻身！是雷公發(fā)怒！”麹智盛聲音發(fā)顫，“杜明月說……安西不缺硝石礦脈，只缺人手開采……還說……”

他咽了口唾沫，“感業(yè)寺的‘善棉種’，今年怕供不上高昌了。龜茲棉農(nóng)感念法師恩德，新收的棉花，優(yōu)先供給佛寺織造僧衣……”

麹文泰手一抖，硝石礦“咚”地掉在鑲金地磚上。

棉花！高昌貴族奢靡的根基！

他仿佛看到倉庫棉花堆積發(fā)霉，商路斷絕，貴族怨聲載道……

“報(bào)——！”內(nèi)侍連滾爬進(jìn)來，帶著哭腔，“大王！不好了！安西都護(hù)府發(fā)來公文！說為‘睦鄰友好’，愿以水泥換取高昌特產(chǎn)！后面附了清單，列著王宮翻修、城墻加固、佛寺重塑金身所需的水泥數(shù)量……說隨時(shí)平價(jià)供應(yīng)！”

水泥！那神奇的“功德泥”！

麹文泰眼睛紅了。

修城修廟修宮殿，哪樣離得開？

安西竟拿這個(gè)來換？

“吐谷渾的使者呢？”麹文泰嘶聲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走……走了！天沒亮就悄悄出城了！說是王帳急召！”內(nèi)侍伏地不敢抬頭。

噗通！

麹文泰像被抽了骨頭，龐大身軀滑下王座，癱軟在地。

一股溫?zé)嵋后w浸透了身下昂貴的波斯地毯。

他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聲，眼前全是那遮天煙塵和杜明月掂礦石的平靜面容。

“換……告訴他們……換！”他哆嗦著，聲音破碎，“硝石……他們要多少……給多少！快去！”

長安城西，感業(yè)寺深處。

武媚娘跪在佛堂蒲團(tuán)上，指尖捻過沉香木佛珠。

青煙裊裊，模糊了她沉靜的面容。

心腹宮女無聲進(jìn)來，附耳低語。

“高昌……服軟了？”武媚娘捻動(dòng)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恢復(fù)如常。

宮女低低應(yīng)聲。

“知道了?！蔽涿哪锫曇魺o波無瀾。

她微微抬首，目光落在佛龕低眉垂目的菩薩像上。

“下去吧?！?

宮女悄聲退走。

佛堂重歸寂靜。

武媚娘閉上眼，指尖佛珠卻越捻越快，堅(jiān)硬的珠子硌著指腹。

急促腳步聲再次打破寂靜！

還是那宮女，聲音驚惶顫抖：“娘娘！不好了！洛陽‘善棉坊’……昨夜被砸了！新造的十架水力大紡機(jī)……全成了碎片！”

咔噠！

武媚娘手中那串沉香木佛珠，線繩驟然繃斷！

烏黑的珠子噼里啪啦滾落一地，在冰冷地磚上四散跳動(dòng)。

她猛地睜開眼，眸底深處，寒光乍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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