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佛珠滾落冰冷地磚,映著武媚娘驟然冰冷的眼眸。
洛陽善棉坊被砸,十架水力大紡機化為齏粉!
絕非尋常滋事,這是沖她命脈來的!
她緩緩起身,裙裾拂過滾動的珠子,聲音冰寒:
“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動手的人給我挖出來!”
長安東市,“恪記大布莊”門前人潮洶涌,門檻幾乎被踏平。
巨大的招幌在風中獵獵作響,上面斗大的字刺得對面綢緞莊掌柜眼睛生疼:
“新棉布上市!雪白細密!一匹僅售百二十文!量大從優(yōu)!”
“才一百二十文?!”一個剛擠出來的婦人抱著兩匹布,滿臉狂喜,對同伴嚷道,“王記粗麻都要八十文了!這可是棉布!又軟又透氣!恪記東家這是積德??!”
“就是!聽說水力大紡機織的,快得很!一天能出十匹布!”旁人接口,滿是新奇。
“十匹?!”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人倒吸涼氣,他是對面“清河綢緞莊”派來的探子,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我家最好的織娘,日夜趕工,一天也出不了一匹細布!恪記這是搶錢還是散財?”
街對面,清河綢緞莊二樓。
窗戶開了一條縫,博陵崔氏在長安的主事人崔明遠,死死盯著恪記門口的人潮。
他臉色鐵青,手中青瓷茶盞捏得咯咯作響,指節(jié)泛白。
“一百二十文”的價格,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崔家?guī)状?jīng)營的布匹生意根基上!
“主事,賬房算過了,”心腹掌柜聲音發(fā)顫,“恪記這價錢,我們別說賺,連本錢都包不??!他們…他們那水力大紡機,真有那么厲害?”
崔明遠猛地關上窗。
他胸口起伏,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字:
“厲害?再厲害也是木頭鐵疙瘩!給我找人!找最利落、嘴最嚴的死士!今晚,我要知道恪記城外那個‘水力作坊’的底細!”
他眼中閃過狠厲,“能拆,就拆了它!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吳王,懂懂什么叫‘規(guī)矩’!”
長安城外,灞水河畔。
巨大的水車在河水推動下,發(fā)出沉穩(wěn)的“吱嘎”聲,緩緩轉(zhuǎn)動。
這股力量通過復雜的鐵木機關,傳入岸邊一座寬大的磚石作坊。
作坊里燈火通明,景象足以讓任何織造師傅震驚。
不見穿梭的織娘,只有幾架龐大的機器。
雪白棉條從一端送入,伴隨齒輪咬合、連桿推拉的聲音,棉條被迅速拉細、捻合,最終在另一端,細密光潔的棉布如同流水般源源不斷吐出!
幾個工匠只需在旁照看、添料、換卷。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工匠,摸著剛換下、帶著余溫的布卷,粗糙的手指感受著均勻的紋理,渾濁眼里全是敬畏:
“老天爺……老漢織了一輩子布,沒見過這樣出活的!布自個兒往外長?。 ?
他心底嘀咕:吳王殿下這腦子,怕不是神仙手段?
夜深人靜。
只有水車和作坊的機器聲,規(guī)律地響在灞水邊。
幾條黑影翻過作坊不高的土墻,落地無聲。
為首者打個手勢,幾人分散撲向作坊內(nèi)那幾架機器。
他們掏出短柄重錘和撬棍,眼中閃爍著破壞的興奮——砸爛這些怪東西,重賞就到手!
“動手!”為首者低喝,掄錘砸向最近一架紡機側面一根碗口粗、上下運動的沉重連桿!&lt-->>;br>“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
錘子震得他手臂發(fā)麻。
連桿劇烈震動,連個印子都沒留!
更要命的是,這一砸,似乎破壞了某種平衡!
“嘎吱——咔!”
旁邊一組咬合緊密的木齒輪,因連桿震動猛地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