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是恪的一點‘家務事’,請父皇…圣心獨斷?!?
王德看著那封火漆完好、沉甸甸的奏折,又看看李恪平靜無波卻透著壓力的眼神,心頭猛跳。
他立刻想起這位蜀王殿下的“孝敬”和那可怕的“貞觀雷”…雙手恭敬接過,低聲道:“殿下放心,老奴這就去?!?
兩儀殿側殿書房。
李世民獨坐,把玩白玉酒杯。
外面歡慶聲隱隱傳來,他臉上沒了紅光,籠上一層陰霾。
李恪最后那平靜眼神,讓他隱隱不安。
篤篤。
極輕敲門聲。
“進來?!?
王德佝僂著腰,悄無聲息滑入,雙手高舉那密封奏折:“陛下,蜀王殿下…讓老奴呈上的?!?
李世民皺眉,放下酒杯:“呈上?!?
王德小心翼翼將奏折放御案上,迅速退到陰影里,屏息凝神。
李世民拿起奏折,沉甸甸。
撕開火漆封印,展開。
目光落定。
燭火跳躍,映著李世民的臉。
臉色從疑惑,到驚愕,再到鐵青!
捏著奏折的手指骨節(jié)發(fā)白,微微顫抖!
奏折上,字字清晰,鐵證如山!
太子李承乾策劃刺殺的時間、地點、參與死士名單、首領“黑鷂子”的詳細口供畫押…
甚至,還有作為證物的東宮令牌拓印和那封密令殘片!
殘片上,東宮承恩殿特用火漆印清晰可見!
“逆子——??!”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受傷猛獸般的低吼從李世民喉嚨迸發(fā)!
他猛地站起,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跳!
盛怒之下,手臂一揮,將御案上那方他最珍愛的端硯狠狠掃落在地!
“啪嚓——!”
端硯砸在金磚地,四分五裂!墨汁飛濺!
“畜生?。 ?
李世民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一股邪火直沖頂門!
兄弟鬩墻!刺殺功臣!還是剛為國立下大功的親弟弟!
這已不是愚蠢,是喪心病狂!是自毀長城!
廢了他!立刻廢了他!
這念頭毒蛇般啃噬理智。
然而,暴怒,一絲冰冷理智如冰水澆下。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陰山大捷,舉國歡騰!
頡利可汗在逃,北疆未靖!
若此刻爆出太子刺殺蜀王這等丑聞…皇室顏面蕩然無存!國本動搖!
虎視眈眈的世家,被打趴的突厥殘部,會如何?
廢太子…絕非易事!牽一發(fā)動全身!
李世民死死咬牙,牙齦滲血。
閉眼深吸幾口氣,強逼冷靜。
再睜眼,赤紅怒意被壓下,只剩深不見底的冰寒和疲憊。
他看向陰影中縮成一團的王德,聲音嘶啞,帶著帝王威嚴:
“傳旨。”
“太子李承乾,偶感風寒,龍體欠安,需靜心調(diào)養(yǎng)。
即日起,無朕旨意,不得踏出東宮半步!
一應請安問奏、往來政務,皆由中書門下省代行!”
“另,今日之事,包括此旨意因由…”
李世民目光如冰錐刺向王德,“若有半句泄露于外…無論涉及何人,誅九族!”
“老奴…遵旨!老奴明白!”
王德?lián)渫ü虻梗~頭死死抵著冰冷地磚,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后背瞬間濕透。
宮門外,夜深。
長安城的狂歡未歇,遠處燈火喧囂如同隔著一層水幕。
李恪安靜站在宮門陰影里,仿佛與熱鬧隔絕。
王德佝僂身影幽靈般靠近,用氣聲將那份“太子靜養(yǎng)”的旨意內(nèi)容,一字不漏轉述。
李恪聽完,臉上無意外無欣喜,連一絲波瀾也無。
微微頷首:“有勞王公公了?!?
看著王德消失的背影,李恪才緩緩抬頭,望向遠處依舊燈火輝煌、沉浸在喜悅中的長安。
朱雀大街的歡呼聲浪,此刻聽在耳中,竟帶一絲諷刺。
嘴角,緩緩勾起冰冷弧度。
‘軟禁?’
他在心中無聲冷笑。
‘這才哪到哪呢。我的好大哥?!?
夜風吹拂額前碎發(fā),那雙深邃眼眸里,寒光凜冽。
他不再停留,轉身走向坐騎,利落翻身上馬。
一直如影子侍立的秦川,立刻牽馬跟上。
“殿下?”
“走。”
李恪一抖韁繩,駿馬輕嘶。
“去城外大營!”
聲音在夜風中格外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紅梅姐和恪衛(wèi)的兄弟們…快回來了!”
馬蹄踏在青石板,發(fā)出清脆聲響,奔向遠離喧囂的方向。
“我們得…好好迎接我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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