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朱興德特意來尋左小麥,本想脫口而出一聲小妹。
當(dāng)看小妹身后有張大人的隨從,正在詢問郎中們腳夫的受傷人數(shù)。
他又硬生生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改成了對小麥招了招手:“你隨我來?!?
“大姐夫?!毙←湹浇按蛘泻舻?。
“咋樣,沒被人看出來身份吧?”
“沒有,有羅峻熙在,還有李知縣和他手下人都挺照顧我的。反正他們知道我是女的,倒是也不怕被發(fā)現(xiàn)?!?
“那今夜你也還是回原地方歇覺,洗洗涮涮的方便,你二姐夫已經(jīng)給你和小妹夫單獨安排出個小帳篷了。”
……
運酒隊最把邊的帳篷后身,最右邊沒人,只有牲畜。
左邊相鄰的帳篷那里,隔著好些酒桶,還有楊滿山在把守。
其實只要到了自己隊伍這里,并不用如此小心的。
即使被誰看見朱興德蹲在這里,想必也不會多想,聽到說話聲,只會認(rèn)為朱興德是在和相熟的人一起蹲茅廁順便說說話。
但是朱興德做事情一向仔細(xì)。
他怕他和媳婦嘀嘀咕咕的話,被旁人聽見。
朱興德蹲在避開人的角落位置,特意先將火把點亮。
這樣的話,他媳婦才能在家鄉(xiāng)的夢中看清他的模樣。
朱興德點著火把,自動開啟碎碎念模式:“媳婦,是我。你那頭早就睡了吧?我這里一直忙,才忙完,就來晚了。那啥,能不能看見我這頭,我們今晚睡在外面。能聽清我說話吧?這里風(fēng)挺大。噯?怎么搞的,我看看我這火把,火苗子咋不旺呢?!?
朱興德還順著風(fēng)速,調(diào)整一下火把的照亮角度。
調(diào)整好了,盡量讓左小稻在能看這面清楚些,朱興德才繼續(xù)道:
“媳婦,小妹在這里呢,知道你惦記她,我特意將她找來讓你先瞧一眼,這樣你能睡踏實些。也能讓小妹趕緊回帳篷歇著去?!?
朱興德扭頭提醒左小麥:“跟你大姐打聲招呼吧,告訴她一聲你挺好的,你再回去洗洗涮涮?!?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朱興德和家中的小稻夢中聯(lián)動。
奈何左小麥每次都有種恍惚感,覺得這不像是真的,大姐那頭根本聽不見。
畢竟只他們在這里說,大姐那面也沒個動靜給回應(yīng)。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住驛站聯(lián)動時,大姐夫會點根蠟燭照亮屋子,和大姐那面通話。
現(xiàn)在駐扎在荒郊野嶺,大姐夫又點燃火把通話。
左小麥總覺得這個場景很瘆人。
因為這讓她想起和爹娘上墳,爹娘就會邊燒紙,邊和祖先嘀咕家里過的咋樣。
咋看咋感覺,場景怎就那么相像呢。好像通靈了似的。
左小麥不知道該看哪里,只能盯著火把上的火苗子,說道:
“大姐,是我,小麥,能看見吧?我挺好的……”
與此同時,游寒村左家這片新房里。
左小稻在夢中,正嗯嗯地應(yīng)著。
她迷迷糊糊地,明知道小妹聽不到她說話,也在夢里回應(yīng)道:“嗯嗯,平安就好。小妹不用惦記家里,你家胖蹲蹲挺好的,你婆婆那里,只罵了兩句你們沒心肝就完事兒了,回頭到家不會收拾你們。鴨子也賣一大半了。你在外面千萬小心?!?
羅峻熙和左小麥的雙胞胎兒子,取賤名叫胖胖和蹲蹲,合在一起叫胖墩墩。
這不是為省事兒嘛。
你喊一聲:“胖墩墩”,倆孩子會一起瞪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扭頭瞅你。賤名是羅婆子給起的。
左小稻在夢中又急忙噯噯兩聲。
因為她看見小妹夫出現(xiàn)了,正和她打招呼呢。
小妹夫明顯比小妹表情自然,眼睛盯著的位置,和她打招呼說話,就像是坐在小稻對面嘮嗑似的。
羅峻熙告訴左小稻:“大姐,讓家里人放心,我們在外面一切都好。過了泥石流這一遭,會消停好多日,我會照顧好小麥的?!?
緊接著,朱興德又叫過來楊滿山。
楊滿山望著火把上的火苗子道:“大姐,家里都挺好的吧?有些活干不過來,就放在那里,等著我們回去干?!?
所以小稻才在夢中著急,想回應(yīng)那面的人“挺好挺好?!?
應(yīng)該露面讓家里那頭看看才能放下心的,都看完了。
接下來,朱興德就打發(fā)走小麥和峻熙兩口子,讓他們先回去休息。
他蹲在帳篷后面剩自己一人,開始夫妻夜話。
夜話的過程,很是事無巨細(xì)。
從怎么下神仙水給人喝拉肚子耽擱趕路,到泥石流現(xiàn)場有多震懾人心。
從介紹一天發(fā)多少口糧,根本吃不飽,到明兒啟程會走的大致路線。
朱興德邊說話,還邊忙碌著。
一會兒接過楊滿山遞來的干糧墊墊肚,一會兒接過滿山遞來的水囊喝幾口神仙水,補充一下營養(yǎng),當(dāng)體質(zhì)能量喝了。
“媳婦,你瞅瞅,就給發(fā)這樣嬸兒的餅子,拳頭大小,一頓才給發(fā)倆,還不喧騰,一咬直咯牙。
我都懷疑為省面,和面時里面摻了石子,要不咋能比爹做干糧還難吃。我以前覺得爹做的飯就夠難吃的,這回出來才知道人外有人吶。
嘿多虧咱自個帶了不少吃的預(yù)備著,倒是餓大勁兒了,能掏出點兒吃的墊吧墊吧?!?
但實際上,朱興德并沒有動預(yù)備口糧。
出來已經(jīng)要奔小十天去了。
從家里帶來的大煎餅、肉干,以及秀花單獨給他們做的用豬油抹著面,特意烤制出的一塊塊扛放的小干糧,他一口沒動。只讓左小麥揣兜里吃來著。
朱興德用腋下夾著火把,他也不怕火苗子燎著棉襖。
這樣方便擰開水囊咕咚咕咚喝水。
那破干糧快要噎死他了。
喝完,朱興德又解釋說:
“你不用惦記我這面,往常在驛站,你男人我這個身份,還是能混上個小房間的。能喝上口熱乎水。不像那些大頭兵和腳夫,好些人甭管刮風(fēng)下雨都要在驛站外面扎帳篷,那被子啊,永遠(yuǎn)都是潮乎乎的。今兒屬實是特殊情況,這不是轟隆一聲山體滑坡嘛,住在外面就沒那么多講究了,荒郊野嶺不好找柴火,找到的那點兒柴火燒水,要么供給上面的官員,要么得給牲口們喝水兌點兒溫乎的?!?
朱興德站起身,“行了,媳婦,我這就要回帳篷里了,估么等下進(jìn)賬前會熄滅火把,在帳篷里,我就不能說啥話了。不過,進(jìn)帳前,我會用火把大致給你晃一下,你要是不放心就看看周圍環(huán)境?!?
楊滿山眼睜睜地看著他大姐夫,舉著火把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