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太怔然輕問：“……對啊，為什么會這樣呢？”
“我覺得因?yàn)橛！卑琢Z氣平淡地繼續(xù)解釋了下去，“當(dāng)一個人欲望過甚，看見任何一個活物首先產(chǎn)生不是同類感，而是剝削感。”
“極端的欲望會讓人幻想自己處于一張巨大社會食物鏈里，而其他人也和他們處于食物鏈里，那他們對周圍的人只會有兩種評判，能剝削他們的，和他們可以剝削的?！?
“他們能剝削的，就是小貓小狗一樣的低等動物，而能剝削他們的，就是至高無上的神。”
“在他們的世界里，弱肉強(qiáng)食，適者生存，人性本惡，人天生就會蠶食食物鏈以下的同類以增加資產(chǎn)和價值，他們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共情是一種軟弱的體現(xiàn)，因?yàn)橐矮F不會對獵物共情?！?
蒼太微弱地反問：“但我們是人，我們不是野獸啊?！惫P趣庫
白柳頓了頓：“人在自我欲望的食物鏈里待久了，是會從人淪為野獸，甚至是怪物的?！?
“只有欲望的人類是會吃人的?！?
蒼太陷入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呆滯中，他恍然重復(fù)白柳的話：“吃人……？”
下鋪傳來小葵神經(jīng)質(zhì)的兩聲失神輕笑，她呢喃著：“小葵，貓貓，真乖?！?
海上的風(fēng)浪終于停了，載有白柳他們一船祭品的大船在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吭诹寺锅Q縣的港口。
御船穿戴整齊地站在港口，他手杵著一根竹竿質(zhì)地的手杖，居高臨下地望著低著頭，腳步虛浮，面色虛弱排隊(duì)地從船艙里走下來的祭品們。
祭品都是不過十五歲的小孩，剛懂事又還有點(diǎn)懵懂的狀態(tài)，是鹿鳴縣最喜歡的祭品年歲。
白柳在里面算大的了，快十七了，正常來說不應(yīng)該有這么大的祭品的，因?yàn)椴缓谜{(diào)教，但他身材瘦小，面相看起來也才十五左右，所以才被順利地賣到了這邊。
這些經(jīng)歷了風(fēng)浪的祭品門都死死抱著懷里的小動物，有些小孩自己還很虛弱，但都沒有在意，一心一意地?fù)湓趹牙锿瑯犹撊醯男游锷砩稀?
他們反復(fù)地檢查小狗和小貓爪子，用臉貼在它們肚皮上，感受它們有沒有呼吸起伏，一邊檢查一邊眼淚撲刷刷地掉，但一個字都不敢出聲，也不敢向周圍的人求助，只是低著頭不出聲地哭。
御船看著流淚的祭品們很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側(cè)頭點(diǎn)了一下：“去幫他們把寵物治好送到他們的船屋?！?
白柳用眼尾余光打量了一下，他看到不少小孩哪怕是因?yàn)橹靶】氖虑閷@個御船有畏懼，也因?yàn)橛倪@一句命令眼睛亮了一下。
還有幾個小孩子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御船大人?！?
十五歲，正是是非觀還沒有成形的年紀(jì)，很多孩子一看就是在逼仄又不正常環(huán)境里長大的，估計(jì)對世界的認(rèn)知度也不足。
實(shí)在是過于好騙了。
御船放緩了神色：“你們這批孩子，都是乖孩子，愛護(hù)動物，友憐親友，感情豐沛，我非常滿意?！?
“我知道你們在船上看到我教訓(xùn)小葵，非常害怕，但我必須要在這里說的是，小葵是個壞孩子！”
御船猛地沉下了臉色，他握住手杖在地上重重地杵了一下：“她不喜歡小動物，之前好幾年的祭祀檢測都沒有合格，還打傷了自己的侍從和狗從我們這里逃了出去，是個非常壞的女孩子！”
“我們對于這樣壞的孩子，自然不會很友善，希望大家不要向小葵學(xué)習(xí)，爭做一個好孩子，我們會對你們很好的?！?
所有的孩子都轉(zhuǎn)頭看向了一動不動地站在祭品當(dāng)中小葵，她好像沒有注意到這些孩子打量她的視線變得排斥和警惕，依舊抱著貓，麻木地站在那里。
御船收回在小葵身上的目光，又落在了這群仰著頭看向他的祭品孩子身上：
“你們住的地方叫船屋，在離這里不遠(yuǎn)的一個海岸上，每天起來就能看到大海，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
“但你們在抵達(dá)船屋之前，還需要做一件小事?！?
御船說：“我需要你們兩兩成為好朋友，然后其中一個人為另一個人的侍從，另一個人為正祭品?！?
他眼眸變得暗沉不已：
“成為正祭品的孩子，你們可以享受到鹿鳴縣最好的一切，食物，穿著，出行，教育，就連你們的寵物可以享受到最好的治療，再也沒有人敢傷害它們?！?
“我們會為你們挑選鹿鳴縣最具聲名的大家族里的人做你們的養(yǎng)父母，你們是鹿鳴縣最高貴的存在，凌駕于所有平民之上，而如果你們能在邪神祭上成功提供一輪獻(xiàn)祭的痛苦，在那之后，你們就將永遠(yuǎn)地享用這一切?！?
所有孩子的眼中情不自禁地出現(xiàn)了憧憬。
“但成為侍從的孩子?！庇恼Z氣變得可惜，“就只是侍從而已?！?
“——和你們之前過的日子一樣，你們就只是一個，隨時都會被拋棄的侍從而已。”
“如果你們的好朋友哪天不喜歡你們或者不需要你們了?！庇焉频匦α诵Γ拔覀兙蜁涯銈兯突厝??！?
“但會把你們的寵物留在這里?！?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