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xù)寫?!?
李逸催促道。
安寧低下頭,繼續(xù)落筆。
“……反觀宰相張正明等人,身為國之重臣,不思君恩,不體圣意,竟糾集黨羽,欲阻國之棟梁于京門之外。此等行徑,名為清君側(cè),實為亂朝綱,其心可誅!”
“景在此,泣血懇請諸公,務(wù)必擦亮雙眼,莫為奸人所用。當(dāng)隨老夫一道,恭迎九千歲入京,共輔朝政,開創(chuàng)大燕萬世太平!”
裕王終于說完了。
整個船艙,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安寧寫完最后一個字,手一松,毛筆掉在了地上。
她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氣,癱坐在地毯上,大口地喘著氣。
雪白的宣紙上,墨跡淋漓,字字誅心。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封信。
這是一份宣判書。
宣判了張正明等人的死刑,也宣判了裕王自己社會性死亡。
“很好?!?
李逸拿起那封信,吹了吹上面的墨跡,滿意地點了點頭。
“措辭懇切,情真意切?!?
“就是還缺點東西。”
他說著,走到裕王面前。
裕王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
李逸從腰間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遞到裕王面前。
“皇叔,您剛才不是說,是‘泣血上書’嗎?”
“沒有血,怎么能叫泣血呢?”
裕王看著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瞳孔猛地收縮。
他明白了李逸的意思。
“你……”
“按個手印而已?!崩钜莸男θ堇铮瑳]有一絲溫度,“難道,還要咱家?guī)湍銌幔俊?
屈辱。
無盡的屈辱。
裕王閉上眼睛,伸出顫抖的左手,接過匕首。
他沒有勇氣割自己的手腕,只是用刀尖,在自己的大拇指上,用力一劃。
一滴殷紅的血珠,冒了出來。
他拿起那封信,將自己血淋淋的大拇指,重重地,按在了自己名字的下面。
那個鮮紅的指印,像一朵盛開的罪惡之花,烙印在紙上,也烙印在了他的靈魂里。
“還有印章?!?
李逸提醒道。
裕王麻木地從懷里,掏出一方代表他宗正身份的玉印,沾了印泥,蓋在了血指印的旁邊。
這封信,從程序到內(nèi)容,再無任何破綻。
李逸拿回信,小心地折好,裝入一個蠟丸。
他走到船艙門口,對著外面等候的陳忠,彈了出去。
“八百里加急?!?
“天黑之前,務(wù)必送到張正明手上。”
陳忠穩(wěn)穩(wěn)接住蠟丸,沒有絲毫停留,轉(zhuǎn)身離去。
很快,船艙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騎絕塵,向著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船艙里,裕王癱在地上,像一灘爛泥。
安寧郡主跪坐在矮幾前,淚水混合著嘴角的鮮血,悄然滑落。
李逸則重新坐回主位,悠閑地端起了那杯已經(jīng)涼透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他知道。
京城那盤棋,在他踏入京城之前,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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