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心頭一暖，隨即又涌上一絲寒意——陛下連他府中江晚寧畏寒的事都知曉，足見暗衛(wèi)對他的監(jiān)視從未停歇，哪怕是后宅瑣事，也逃不過陛下的眼睛。

他低頭應道：“謝陛下關(guān)懷，臣定會安頓好內(nèi)宅，明日午時前，必到城門口領(lǐng)旨啟程?！?

陛下擺了擺手：“去吧，明日午時，朕攜百官在正陽門為你送行，以親王禮壯行，讓天下人知道，朕對北疆戰(zhàn)事的重視，也對你的信任?！?

裴忌躬身退出御書房，室外飛雪已愈發(fā)猛烈，鵝毛般的雪花落在他的朝服上，瞬間積起薄薄一層。

他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遠處的宮燈在雪中搖曳，像一顆顆微弱的星火。

那上月的密談疑云未散，沈、英二人的心思難測；北疆的冰雪戰(zhàn)場兇險萬分，大殿下的安危懸在一線；陛下的信任與猜忌交織，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裹得他喘不過氣；府中江晚寧的牽掛，更是他心頭最軟的牽絆。

這個冬天，不管是北疆的冰雪戰(zhàn)場，還是君臣間的人心博弈，都注定布滿荊棘。裴忌邁開腳步，朝宮門外走去，靴底踩在積雪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在漫天飛雪中，漸漸被覆蓋。

亥時末的江府，早已浸在漫天風雪里。朱漆府門緊閉，門檐下掛著的兩盞羊角宮燈，被寒風刮得左右搖晃，昏黃的光暈灑在門前積雪上，映出一片朦朧的白。

馬蹄聲從巷口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府門前。裴忌翻身下馬。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連日來的朝事操勞、御書房的君臣博弈，早已讓他身心俱疲，此刻只覺得眼皮重得像墜了鉛，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隨行的侍從連忙上前，替他拂去身上的積雪。裴忌踩著積雪下車，靴底深陷進雪地里，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雪水順著靴筒滲進去，凍得腳踝發(fā)僵。

“二爺回來了！”門房聽見動靜，慌忙提著燈籠跑出來，凍得通紅的手哆哆嗦嗦地拉開門閂。

燈籠的光落在裴忌臉上，門房才看清他的模樣：眼窩深陷，眼底泛著淡淡的青黑，臉色比府外的積雪還要蒼白，連平日里挺直的脊背，都微微有些佝僂。

剛走到二進院的月亮門前，一道身影快步迎了上來，是清風。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棉袍，領(lǐng)口、袖口都縫了厚厚的狐裘，卻還是凍得鼻尖發(fā)紅。

見了裴忌，他連忙上前，目光掃過裴忌濡濕的朝服、蒼白的臉色，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二爺，您可算回來了?！鼻屣L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擔憂，伸手想扶裴忌，卻被裴忌輕輕避開，“表小姐那邊一切安穩(wěn)，李大夫傍晚來把過脈，說牽機引的毒性暫時穩(wěn)住了，只要按時喝藥，不惹她動氣，這幾日不會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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