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府的風(fēng)里早浸了藥味，混著秋日的蕭瑟，飄在冷清的街道上。

陳先生站在縣衙大堂的廊下，孟春和的抱怨還在耳邊打轉(zhuǎn)“采青蒿哪那么容易？城外荒坡都被踏遍了，再找就得往深山去，疫癥這么兇，誰肯去??！”

可他半點(diǎn)心思也無，只盯著階前被風(fēng)卷動的落葉，眉頭擰成了疙瘩。

裴忌今日午后突然入城，一身玄色官袍沾著風(fēng)塵，卻半點(diǎn)不見疲態(tài)，只幾句話就點(diǎn)了蕭景宸賑災(zāi)不力的癥結(jié)，那眼神里的銳利，絕非臨時受命的隨意。

陳先生心頭早有的猜測，此刻總算落了實(shí)：陛下終究是不放心二皇子蕭景宸。臨江府疫癥蔓延，若真出了岔子，動搖的是朝堂根基。派

裴忌來，既是督促進(jìn)度，更是用這員“鐵面御史”般的干將，壓下臨江府的亂局。

“孟知縣?！标愊壬D(zhuǎn)過身，打斷了孟春和的唉聲嘆氣，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抱怨解決不了事。裴大人方才說的，讓你派人去城外采青蒿研制藥方，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遲一天，就多幾個染疫的百姓?！?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其他的恩怨，等疫癥過了再議不遲。我得去后院看看沐辰和青山，先走一步?！?

孟春和這才收了怨懟，一拍大腿：“是是是！陳先生說得對！”他連忙喊來衙役，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快！備三輛馬車，多帶些干糧和繩索，去城外深山采青蒿！誰敢推諉，按抗命處置！”

陳先生沒再停留，快步走到后院，“沐辰？是我?！标愊壬p輕敲門，指節(jié)碰在木門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青山的狀況怎么樣了？”

門內(nèi)沉默了片刻，才傳來安沐辰沙啞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掩不住的疲憊：“陳先生。青山兄長還在發(fā)熱，燒了一天一夜，時好時壞，剛剛還說胡話……李大夫的藥喝了兩劑，也沒見好轉(zhuǎn)。”

隔著門板，都能聽出他語氣里的無力。這幾日他守著青山，幾乎沒合過眼，眼底的紅血絲怕是早堆成了片。

陳先生嘆了口氣，聲音放柔了些，想給些安慰：“你也別硬撐，自己垮了，誰來照拂青山？方才李大夫讓人捎信，說雪兒姑娘找到了用青蒿治疫癥的法子，現(xiàn)在正和藥鋪的人一起研究藥方，最多十天，就能出成果。你們再撐兩天，說不定就有轉(zhuǎn)機(jī)了?！?

門內(nèi)又靜了靜，隨后安沐辰的聲音鄭重了些，帶著幾分希冀：“我知道了，多謝陳先生。雪兒聰明，李大夫經(jīng)驗足，他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可陳先生話鋒一轉(zhuǎn)，語氣突然沉了下來，帶著幾分凝重：“對了，沐辰，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吏部尚書裴忌，今日午后已經(jīng)到臨江府了，現(xiàn)在就在縣衙?！?

“什么？！”

門內(nèi)突然爆發(fā)出一聲驚呼，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安沐辰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沖到了門邊。

門板被他的手按得微微發(fā)顫，他的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的惶恐，連氣都喘不勻：“老師，您說誰來了？裴忌？是京里那位吏部尚書裴忌？”

“是他?！标愊壬穆曇粢渤亮藥追郑翱此囊馑?，是陛下派來督管賑災(zāi)的，怕二皇子在臨江府出岔子。他剛到就提了蕭景宸玩忽職守、枉顧人命，往后臨江府的局面，怕是要更復(fù)雜了?！?

“糟了！糟了！”安沐辰的聲音瞬間慌了，像是被火燒了眉毛，他急促地拍著門板，指節(jié)敲得“砰砰”響，“老師！您快回去！立刻去找雪兒，讓她待在府里，哪兒都不要去！也別讓她見任何人，尤其是裴忌！一定要把話帶到，千萬不能耽誤！”

陳先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急切嚇了一跳，眉頭皺得更緊：“沐辰，這是為何？裴大人雖嚴(yán)厲，可雪兒姑娘是在研制藥方，于賑災(zāi)有功，他怎會為難她？”

“來不及解釋了！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安沐辰的聲音里帶著焦躁，甚至有幾分哽咽，“總之，裴忌絕不能見到雪兒！一旦見了，一定會出事-->>！老師，您現(xiàn)在就去，越快越好！讓她務(wù)必躲著裴忌，千萬不能讓他認(rèn)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