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去吃點東西吧,別坐在這里干等。”
“不想吃?!?
“還有三個小時呢…”
許晚檸打斷:“你工作忙,就先回去吧,真不需要在這里陪我?!?
蘇赫糾結了一會,又拿起手機看時間,“好,微信聯(lián)系吧?!彼酒鹕?,手搭在許晚檸肩膀上輕輕撫拍,“記得來京城找我,我給你百萬年薪的承諾,一直有效。”
許晚檸一動不動,眼眸都不抬一下。
蘇赫凝望她片刻,有些不舍,但他時間寶貴,三小時能干很多事情了,不能浪費在等機這件事上。
他轉身離開。
往后走了幾步,余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腳步一頓,看到馳曜坐在許晚檸身后不遠處的椅子上。
他震驚,看看馳曜,再順著他的視線,望向許晚檸。
以為他們分手六年,早已斷干凈。
以為即將結婚的馳曜,已經(jīng)放下這位前女友,上次打牌的時候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
沒想到他要發(fā)起追求攻勢的時候,馳曜又來跟他搶人了。
但這一次,馳曜未必搶得過他。
蘇赫淡然一笑,并沒放在心上,邁開大步離開。
三個小時,對馳曜來說,并不漫長,甚至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
快得一轉眼,她就要走了。
許晚檸抱著骨灰盒起身,感覺身后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盯著她。
她抬頭,掃看一圈。
沒發(fā)現(xiàn)有人看她。
她推著箱子,去寄存行李,檢票入閘。
馳曜趴在椅邊躲開她的掃視。
頃刻,他緩緩直起身,站起來,跟著她走過去。
許晚檸入了閘,走幾步停下來,忍不住再次回頭。
驀地,一道身影快速躲入角落,她看不清是誰,或許是路人,又或許是抑郁癥犯了,出現(xiàn)奇怪的幻覺。
她沒再猶豫,大步往前走。
馳曜再次走出來,凝望許晚檸單薄又孤獨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
他緊握拳頭,指骨逐漸發(fā)硬發(fā)白,壓抑心臟的疼痛感,最終憋紅了眼眶,胸口疼得無法呼吸,微微張嘴呼氣。
怕她有心理負擔,他不敢明目張膽地來送她。
怕她知道他從未放下,他假裝不在意,不敢表露一丁點的愛意。
怕她不會再來京城,用激將法給她在京城留了家。
對于許晚檸,他傾盡所有努力,用盡所有辦法,卻是前所未有的無助。
如今,他只能對著空氣低喃:“許晚檸,一路平安?!?
——
京城飛往深城,兩千公里,四小時。
許晚檸一路上,腦子空白,誰也不想,心臟好似麻木了,手還有點抖。
她在飛機上出現(xiàn)輕微的軀體化癥狀。
還好她沒有影響到任何人,自己撐過去了。
下了飛機,回來家,見到了沒有什么好臉色的弟弟和弟妹。
她弟拿不到錢便擺爛,什么也不管,還出無狀,明里暗里責怪她害死了媽媽。
她沒有心情去管他說什么話。
通知了所有親戚,凡事親力親為,給母親舉辦體面的葬禮。
白金也收了不少,全被她弟弟拿走。
她不在意這些。
但她弟弟在母親入葬時,跟舅舅和一眾親戚說,“我媽的死都是我姐造成的,媽讓她早點嫁人,她死活不肯,把媽氣病了。深城找不到病因,她不肯去京城看病,后來在廣城找到病因,她還是不愿意帶媽去京城看病。后來同意了,媽媽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她卻帶著媽媽的骨灰回來。媽媽是被她害死的,我會恨她一輩子?!?
親戚聽到這樣的話,也把所有的錯都怪到她身上。
閑碎語是一把鋒利的刀,殺人不見血。
更何況都是親戚。
爸爸傷人坐牢,她弟不管不顧,賠償款一直都是她在支付,案子也一直都是在她調查。
媽媽生病,她弟不管不顧,她出錢又出力照顧。
結果,母親救不回來,全都是她的錯。
從頭到尾,她弟弟就出了一張嘴,只會追究她責任的碎嘴。
然而,她弟在所有親戚眼里,還是許家唯一的頂梁柱。
更可恨的是她弟跑去探監(jiān),通知她爸,關于母親去世的消息,自然也把那些話重復訴說,在父親面前一遍又一遍數(shù)落她的罪過。
有沒有添油加醋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監(jiān)獄傳來他爸工作時暈厥的消息。
她要去探監(jiān),被她爸拒絕見面。
這一刻,她絕望地發(fā)現(xiàn),她爸或許也相信她弟弟的話,把錯都怪在她身上。
葬禮過后一周。
許晚檸去戶籍所在地給母親銷戶,回來便發(fā)現(xiàn),她房間的行李被塞入箱子,放到客廳里。
她剛踏入家門,何薇的母親便抱著孩子出門。
客廳里,許天齊破天荒的不打游戲,坐在沙發(fā)上,冷臉等她。
何薇坐在他旁邊,刷著短視頻,一臉慵懶清冷。
“什么意思?”許晚檸看著自己的行李箱,對親情失望透頂。
許天齊淡淡道,“姐,我都結婚了,有老婆孩子,岳父岳母過來幫我照顧孩子,你一直在我家住,實在是不太方便,馳曜不是給了你一套房嗎?你搬回你自己家住吧?!?
許晚檸苦笑,母親沒了,她家都沒了。
她忍著不搬走,本是希望能靠親情治愈自己的抑郁癥。
他們的姐弟情是這般脆弱又可悲。
“好,我搬。”她本想把京城那套房給她爸爸和許天齊的。
現(xiàn)在兩套房都在她名下,她若死了,就把房子還給馳曜,絕不會留出一星半點給許天齊。
她走過去,開箱檢查。
何薇震驚,放下手機看著她過分的行為,怒問:“你房間什么貴重的東西都沒有,你檢查個屁啊?”
許晚檸沒有理會她,把箱里的衣服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鐵盒子。
她急匆匆跑進房間,到處翻找,越翻越慌亂。
找不到鐵盒子,她跑出來沖著許天齊怒問,“誰幫我收拾的行李?我的鐵盒子呢?”
許天齊不悅:“誰要你的破爛?”
許晚檸急得心慌手抖,壓著怒意,讓自己保持冷靜,“盒子里面有一條帶著小玩偶的舊鑰匙,一個煙花圖案的手機殼,還有一個毛茸茸的哪吒小公仔,你們翻我房間的時候,到底放哪里了?”
許天齊看向何薇。
何薇聳聳肩,一臉嫌棄,“我才不要她那些破玩意,是我媽幫她收的行李,還從她房間里收出一些舊書和紙皮,估計是一同買到廢品站了吧?!?
許晚檸心臟仿佛被刮了一層皮,痛得發(fā)顫,淚水止不住地溢滿通紅的眼眶,氣得身子發(fā)抖,暴躁又慌亂的聲音混著哭腔怒吼:“為什么要碰我的東西?到底把我的東西賣到哪里了?”
何薇站起來,惱羞成怒,“那些破玩意又不值錢,你兇什么兇?丟就丟了唄,多少錢,賠你就是了?!?
賠?怎么賠?
那不是用錢能衡量的東西。
那是她對馳曜唯一的念想,也是她現(xiàn)在僅剩的精神支柱了。
她害怕找不回來。
用盡全身力量控制眼淚、壓制怒火,保持冷靜。
發(fā)抖的手緊緊握成拳,聲音壓得無比溫和,卻也無法掩蓋哽咽中的沙啞,卑微懇求,“何薇,求你了,快問問阿姨,東西弄到哪里去了?我不怪她,我自己去找,可以嗎?求求你們了,快告訴我,把東西丟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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