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
昭昭躺在自己那張柔軟的小床上,已經(jīng)沉沉地睡了過去。
從大理寺回來之后,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一放松,再加上今天情緒起伏太大,耗盡了心力,幾乎是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只是,在睡夢中,她似乎也睡得并不安穩(wěn)。
眉頭一直緊緊地蹙著,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小小的身子偶爾還會抽動一下,像是被夢魘住了。
周承璟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守著她。
他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了。
他看著女兒那張蒼白的小臉,看著她緊蹙的眉頭,一顆心,像是被泡在了又酸又澀的苦水里,又疼又漲。
今天在大理寺公堂上,昭昭掀開衣袖,露出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時的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灼燒著他的神經(jīng)。
他無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承受住那些非人的折磨的。
更讓他心如刀絞的是,那個所謂的“家”,在她心里,到底留下了多深的創(chuàng)傷?
他以為,把她帶回王府,給她最好的衣食,給她郡主的尊榮,給她毫無保留的父愛,
就能讓她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可他錯了。
有些傷,刻在了骨頭上,烙印在靈魂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抹去的。
今天在大理寺的那場對峙,就像一把刀,殘忍地撕開了那道剛剛結(jié)痂的傷口,將底下血淋淋的腐肉,再次暴露了出來。
他看到昭昭在聽到“族譜”那兩個字時,眼中瞬間熄滅的光。
他看到她強(qiáng)忍著淚水,卻依舊止不住顫抖的小小的身子。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寧愿那些傷,都傷在自己身上。
他寧愿自己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周承璟伸出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想要撫平女兒緊蹙的眉頭。
可他的手剛一碰到昭昭,睡夢中的小人兒就猛地一顫,嘴里發(fā)出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囈語。
“……不要……不要打我……”
“……我沒做錯……不是我……”
那聲音,細(xì)弱得像小貓的嗚咽,充滿了恐懼和哀求。
周承璟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一股無法喻的自責(zé)和悔恨,如同潮水一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他堂堂一個皇子,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hù)不好。
讓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揭開傷疤,再次受到傷害。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點發(fā)現(xiàn)陸家的陰謀,早一點做好準(zhǔn)備……
如果他能更強(qiáng)大一些,強(qiáng)大到足以將所有覬覦和惡意,都擋在她的世界之外……
周承璟緩緩地收回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第一次,燃起了從未有過的,名為“野心”的火焰。
父皇說得對。
他不能再這樣混下去了。
光靠著父皇的寵愛和皇子的身份,是護(hù)不住他想護(hù)的人的。
在這個吃人的世界里,只有站在權(quán)力的最頂端,將所有規(guī)則都握在自己手里,
才能真正地,為她撐起一片無風(fēng)無雨的天空。
他不僅要當(dāng)她的父親。
他還要當(dāng)她最堅實的,無人可以撼動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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