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頤抬眸看她，眼底的亮光還未完全褪去，像兩簇燃燒的星火。

“以后，聽我的，立幾個規(guī)矩?！?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第一，每天晚上七點，必須準時吃飯。不管我回不回來，飯，必須吃?！?

孟聽雨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的身體經(jīng)不起折騰。藥膳的效果再好，也需要規(guī)律的作息來配合。”

顧承頤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第二，康復鍛煉。從明天開始，每天下午，必須保證一個小時。我會讓康復師過來，全程監(jiān)督?！?

他的雙腿已經(jīng)恢復了部分知覺，但肌肉萎縮嚴重，想要重新站起來，需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我會看著你?！?

孟聽雨補充道。

顧承頤的目光，因為她這句“我會看著你”，再次亮了起來。

他依舊沒有說話，但那副順從聽話的模樣，清晰地表達了他的態(tài)度。

孟聽雨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

她的話，就是圣旨。

從那天起，顧承頤的生活，被孟聽雨的規(guī)矩，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嘴上不說一個字，但行動上，卻表現(xiàn)出了科研人員特有的、極致的嚴謹與配合。

每天晚上七點整，無論孟聽雨是否在家，他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餐桌前，將屬于他的那份藥膳，一絲不茍地吃完。

然后，他會拍一張空碗的照片，用微信發(fā)給孟聽雨。

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張照片。

像一個向老師交作業(yè)，等待表揚的孩子。

孟聽雨每次收到照片，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會回復一個“乖”或者“真棒”的表情包。

而每天下午的康復訓練，則成了顧家老宅最“慘烈”的風景線。

康復師是國內(nèi)最頂尖的專家，制定的訓練計劃強度極大。

汗水很快就浸透了顧承頤的衣服，貼在他清瘦的脊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蝴蝶骨。

他那雙曾經(jīng)只能在輪椅上虛放著的長腿，此刻在康復師的輔助下，做出一個個挑戰(zhàn)極限的動作。

肌肉被撕裂的痛苦，讓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額角的青筋因為隱忍而突突直跳。

但他從不喊一聲痛，也從不叫一次停。

他只是咬緊牙關，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

孟聽雨就坐在不遠處的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本書，看似在看，實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每當他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只要一抬眼，看到那抹安靜的身影，就仿佛瞬間被注入了無窮的力量。

他可以忍受任何痛苦。

只要她還在。

只要她還在看著他。

時間，在這樣規(guī)律而又充滿張力的日常中，緩緩流淌。

顧承頤的身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驚人的變化。

他徹底擺脫了輪椅。

從一開始拄著雙拐，步履蹣跚。

到后來換成單只手杖，雖然依舊不穩(wěn)，但已經(jīng)能夠獨立行走。

再到某一個午后，念念在院子里追逐蝴蝶，不小心摔倒。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丟掉了手杖，快步上前，穩(wěn)穩(wěn)地將女兒抱了起來。

當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念念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奶聲奶氣地歡呼。

“爸爸！爸爸站起來了！爸爸可以抱念念了！”

那一刻，陽光正好，灑在他和女兒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孟聽雨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幕，眼眶微微發(fā)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