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宋玉一襲白衣,風(fēng)姿綽約立于西街巷陌貨棧之外,陰鶩的眸底倒映著熊熊火光。
“明明已經(jīng)加強(qiáng)防范,為何還這么不小心?”指責(zé)間蘊(yùn)著薄怒。
曲清彥長衫沾了不少灰污,發(fā)髻有些凌亂,清俊的臉龐緊繃,似難堪,又似不甘。
“不是意外?!彼Z氣肯定,“今夜有人打開了貨棧的鎖,我正命人點(diǎn)火搜人,就走水了?!?
宋玉眉梢微挑,“那人就不怕死在里頭?”
曲清彥凜聲道,“剛剛我讓人排查了搬出來的珠寶頭飾箱籠,有幾個空箱子,其中一個箱籠里面還有香味。”
“搬那個箱籠的護(hù)衛(wèi)說了,他們搬出來的時候很重,確定里頭是有東西的?!?
話到這里,宋玉了然,冷哼了聲,“可惜那東西不是首飾,是人吧?!?
曲清彥猶豫了一下,道,“而且屬下覺得,那氣味,似乎跟世子夫人給的那顆香丸味道相似?!?
“這事恐怕還需請世子夫人過來確認(rèn)一下?!?
宋玉聞,眼底難道閃過異色。
“你是懷疑……宋詡?”
當(dāng)日他將香丸加在宋詡寢室里,那藥可以維持三日,算起來陰婆婆確實(shí)也說過宋詡很快能醒,只是,夜闖曲家……
他的腿,難道已經(jīng)痊愈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宋玉臉上的溫潤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崩裂。
“這不可能!”
那日在回京的路上,他派去的人說,宋詡的腳筋腿被他們挑斷,骨頭也被一寸寸敲碎,就是華佗在世,也根本不可能復(fù)原!
就在這時,一道黑衣暗衛(wèi)落在不遠(yuǎn)處,手里還拽著一個婢女。
“王爺,這丫頭鬼鬼祟祟跑到王府角門,說是有事要稟?!?
宋玉掃她一眼,婢女急忙拿出懷中信箋,“奴婢是玫夫人屋里的!這是我家夫人讓我送來的,請王爺過目!”
一目十行掃過信箋,宋玉臉色陰沉,掌心用力,白紙黑字瞬間化為齏粉。
“沈星染竟然勘破了本王的計劃!今夜,果然是她和宋詡搞的鬼!”
曲清彥眸色微變,卻不怒反笑,“王爺息怒?!?
宋玉眸底含霜,“你笑什么?”
曲清彥淡聲道,“宋詡明明痊愈了卻假裝受傷博取同情,您猜皇上知道了,會怎么想?”
“依草民之見,既然他們知道了,那不如將計就計……至于沈星染,一個女人罷了,只等顧家接手了她手里的藥行,她便翻不出什么浪來了。”
……
從顧謹(jǐn)年嘴里得知真有饑民北上避災(zāi),沈星染一夜沒能睡好。
霜娘在隔間幾番聽到她起夜的聲音,許是看出她有煩心事,索性披衣走了進(jìn)來,“夫人要是睡不著,我給你揉揉頭吧。”
沈星染沒有拒絕。
霜娘的通經(jīng)絡(luò)的手藝很好,是當(dāng)年跟在祖母身邊時,祖母手把手教的。
“這些事雖然重要,可夫人也別讓自己太累了。”霜娘溫和的聲音一點(diǎn)點(diǎn)撫平她煩躁的情緒。
“嗯……”她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想起早逝的母親,想起病逝的祖母,又想起祖父。
臨走前那一句,“嫁給顧津元那偽君子,你一定會后悔!”的話猶如一記耳光,在七年后洞悉一切的每個夜晚,一下下扇在她臉上。
“霜娘,你說,祖父走的時候,是不是還在罵我傻呀?”
“盡胡說什么。”霜娘指尖微頓,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從小把你捧在手心里,何時真心責(zé)怪過你。”
她笑盈盈道,“你出嫁前一夜,國公爺還讓人塞了一疊銀票子在奴婢包袱里,說讓我看著點(diǎn)你,別傻傻被顧家人給吃干抹凈咯?!?
沈星染瞬間淚目。
她閉著眼也能想象得出祖父說這話時的神態(tài)。
“世事無常啊?!彼镙p嘆一聲,“那夜見到國公時,他還精神矍鑠,誰能想到……”
“你說,祖父前一天看起來挺好?”沈星染一把按住霜娘的手,抖著唇問,“那為何……”
霜娘看得心疼,連忙抹去她眼角的淚,“乖孩子,國公爺?shù)牟》捶磸?fù)復(fù),誰能料到呢,依奴婢看,他是知道你嫁了想嫁之人,也算了卻一件心事,這才放心離開的。”
沈星染眼底酸澀,聽了這話,更是抑制不住傷懷。
霜娘將她摟在懷里,“好孩子,想哭就哭一場,我不笑話你。”
“霜娘……這些年,幸好有你……”她啜泣著,轉(zhuǎn)身將腦袋埋在霜娘懷中,“待從顧家脫身,我定給白岫找一個好人家,了你的心愿?!?
白岫今年已有二十,可她性情冷淡,除了熟識她的人之外,對誰都寒著臉,她的親事一直是霜娘最大的心結(jié)。
“待您去大皇子府安穩(wěn)下來再說吧,緣分這事兒啊,也急不來。而且我聽說大皇子姬妾不少,后宅也不會比顧家干凈多少,岫兒武功好,能護(hù)著您?!?
口口聲聲,皆是顧著她。
沈星染肩膀抽動起來,聲音斷續(xù),“霜娘,你別對我這么好?!?
“傻孩子,你好好的,我和岫兒日子不也過得舒坦,我這是為我們一家子打算。”
沈星染將眼淚蹭在她外衣上,扯唇輕笑,“也是,我好了,才能護(hù)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