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既怕自己再也出不來,又怕自己被人毀掉。
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瘦削的臉龐,一滴一滴砸在蔣天頌的指尖。
男人的手指蜷了蜷,仿佛是被燙到。
他一下子明白了念初不對勁的原因。
“你誤會了?!笔Y天頌皺了皺眉,看著她哭紅的雙眼,空著的另一只手從置物架上遞出紙巾,語氣已經溫和許多:“不是送你回老家,是帶你回蔣家?!?
念初心中的恐慌這才像大石頭落了地,接過面巾紙,狼狽的擦著自己臉上的淚。
“對,對不起,剛剛是我一時想偏,太激動了?!?
她松開了手,蔣天頌的另一只手也就得到了自由。
他同樣抽出張紙巾,擦著她留在上面的淚漬。
“以后不要再這樣沖動了,馬路上搶奪方向盤很危險?!?
“嗯?!蹦畛醯那榫w仍舊不是很穩(wěn)定。
蔣天頌看了看她,忽然問:
“放假后,為什么不主動和蔣家聯(lián)系?”
念初抽抽搭搭:“不,不想,給蔣爺爺,添麻煩。”
之前住在蔣家,是因為她身無分文,沒地方去。
現(xiàn)在她勉強能找到合適的住處,再去蔣家白吃白喝,就未免有些不要臉了。
念初的自尊心很強。
蔣天頌卻聽得直皺眉。
“蔣家答應過你爺爺會幫助你上學,就不會只管你來到天北的那一段路,在你讀書的這幾年,我們都不會對你放任不管?!?
念初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先前是走投無路,但現(xiàn)在,我既然有能力自己立足,就想先獨立生活下試試?!?
讀大學只有四年,可她以后的人生還長著呢。
誰也不欠她的,就要照顧她一輩子。
早晚她都會面對獨自生存的境地。
與其日后兩眼一抹黑,不如早早地開始磨煉。
蔣天頌從她差點被人騙去打臟工的那天晚上就看出了這小丫頭主意很正。
一旦認準了什么東西,就倔的離譜。
只不過當時,他知道她是錯的,所以可以替她做出選擇。
但現(xiàn)在,蔣家對她而,也未必就是最優(yōu)解。
畢竟寒假不同于暑假,其中涉及到年關,也是蔣家一年一度,所有親朋好友都要在老宅聚集的日子。
以念初的身份,讓她面對那樣的場合,未必是什么好事。
“考慮好了,不想回蔣家?”
念初吸了吸鼻子:“我現(xiàn)在有住處,還有事做,有錢賺,替我謝謝蔣爺爺?shù)暮靡獍??!?
蔣天頌:“你所謂的住處,就是一家破舊旅社的一個床位,和二十多個年紀身份各異的人擠在一間小屋子里?”
念初:“……”
蔣天頌看她低著頭不說話,忽然又淡淡道:
“還是說,比起蔣家,你有其他更好的去處,比如說什么好心的男同學,他要給你提供住處?”
他這話直指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念初錯愕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蔣天頌也在看著她,目光不躲不閃,冰冷探究。
“我,我沒有?!蹦畛踹B連搖頭,急切地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剛剛那個人的確是我學校里的同學,但我和他不熟的,之前也基本沒什么接觸,今天不過是恰好遇見了,所以才說了幾句話?!?
蔣天頌淡漠的聽著她的解釋,沒說信也沒說不信,不冷不熱道:
“你們不熟,也沒什么接觸,所以我一共碰到他兩次,一次和你手拉著手,一次你們抱在一起。”
念初瞠目結舌,被他這么一說,現(xiàn)在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很清白了。
“我沒……”艱難地張了張嘴,卻又覺得無從說起,遲疑片刻,念初灰溜溜地垂下了頭,哭過的眼尾一片淡淡的紅,垂眸捏著自己的褲腿:“我百口莫辯?!?
念初頹喪的捂住了自己的臉,像個被審判的罪人。
她這種小女孩似的姿態(tài),倒是讓蔣天頌的心情好了些。
他以長輩對孩子的口吻,諄諄教誨道:
“蔣家答應了照顧你,就會關注到你的方方面面,不是不讓你和同學接觸,是你現(xiàn)在閱歷太少,自身不一定具備辨別好壞的能力。你這個年紀,和異性接觸也很正常,沒必要為了這件事撒謊?!?
比起上一次直接讓她滾的態(tài)度,蔣天頌這一次的教育,顯然是溫和了許多,也讓念初更容易面對和接受。
她在家的時候,爺爺代溝過大,父親讓她畏懼,后媽對她只有敵意,弟弟妹妹又還小。
念初是沒人能聊心事的。
在梁靖宇這件事上,她其實也意識到了自己處理的可能不對,但她不知道,該怎么樣做才是對的。
蔣天頌如果一直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問責她,或許她也會和之前一樣,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但他此時包容教導的態(tài)度,卻讓她封鎖的內心開啟了一個突破口。
念初鼓起勇氣,試探著小聲開口:“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對……”
她從和梁靖宇的相遇,到后來發(fā)生的所有事,緩緩地講了出來。
期間幾次觀察蔣天頌,見他認真在聽,不僅沒有責怪她,反而目光還挺鼓勵的,這也給了她繼續(xù)往下說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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