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閣大學士陳端,緩緩從隊列中走出,先是躬身一禮。
“陛下圣明。盧大人年輕氣盛,銳氣太盛,去邊疆磨礪一番,于國于己,都是好事?!?
先是順著昭寧帝的話說了一句,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老臣有一事不解。這‘西北新軍教習使’一職,在吏部職官錄上,似乎已空置多年,形同虛設。陛下為何會突然”
陳端之所以試探,還是覺得盧璘這么快失勢不太可能。
昭寧帝淡淡地瞥了陳端一眼,開口道:
“西北邊防松弛,軍紀廢弛久矣,正需要一個有能力、有手段之人前去整頓。盧璘雖有過錯,但他的能力,朕還是認可的。讓他去練兵,也算是將功補過?!?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柳拱,終于開口了。
“陛下,新政推行已到關鍵時刻,無論是驛站試點,還是清丈田畝,都離不開督察司的統(tǒng)籌監(jiān)察。如今主官一職空懸,不可久曠,臣請陛下盡快任命新的主官,以免政務荒廢。”
柳拱沒有去質(zhì)疑陛下的決定,而是順著貶官,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陳端是在試探,柳拱也是在試探。
試探陛下,是否要將盧璘的根基,也一并拔除。
龍椅上,昭寧帝沉吟片刻。
“督察司主官一職,暫由督察司副使蕭遠山代理。待朕物色到合適人選,再行正式任命?!?
此一出,隊列中的蕭遠山猛地一怔,隨即連忙出列,叩首謝恩。
心中卻忍不住計較。
陛下讓自己代理,而不是直接任命新人。
這說明,盧大人還有回來的一天?
所以,自己要好好把盧大人的班底穩(wěn)住。
朝會繼續(xù)進行。
但朝臣們心思,顯然已經(jīng)不在政務上了。
世家派系的官員已經(jīng)在暗中盤算,如何趁著盧璘失勢,將新政徹底推翻,奪回失去的利益。
而支持新政的官員們則一個個憂心忡忡,不知道陛下對盧璘這個態(tài)度,能不能等同于對新政的態(tài)度。
……
退朝后,柳拱沒回內(nèi)閣,直接乘車匆匆回了府。
書房內(nèi),沈春芳早已等候多時,見柳拱進來,立刻迎了上去。
兩人對視一眼,柳拱率先開口。
“你怎么看?”
沈春芳沉聲道:“陛下此舉,必有深意?!?
“‘西北新軍教習使’,品階雖低,不過區(qū)區(qū)從五品,但你別忘了,這個職位,能讓璘哥兒名正順地掌握一支實際的武裝力量。而且是新軍!”
“新軍,就意味著沒有舊勢力的盤根錯節(jié),是一張白紙,可以任由他施展?!?
“陛下這不是貶斥,這是在給他鋪路,讓他遠離京城這個漩渦,去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積蓄自己的力量,擁有真正的自保之力。”
柳拱緩緩點頭,長出一口氣。
“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
“只是什么?”沈春芳問道。
柳拱皺起眉。
“只是陛下為何要用這種方式?當眾貶斥,雷霆手段,這對璘哥兒在士林中的聲譽,損害太大了。”
停頓了片刻,柳拱說出了最大困惑。
“我總覺得,陛下這是在演一出戲?!?
“一出演給某些看不見的人看的戲。”
翌日。
京都城外,十里長亭。
秋風蕭瑟,卷起官道上的落葉,平添幾分凄涼。
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兩名隨從,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盧璘一身青色便服,立于亭中,望著京都城的方向,臉色如常。
沒有讓柳拱和夫子來送別,因為盧璘很清楚自己還會有回來的時候。
正準備轉(zhuǎn)身上馬車離去。
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