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經(jīng)世學堂。
曾經(jīng)被燒成廢墟的院落,已經(jīng)在學生和工匠們的努力下,重新煥發(fā)生機。
李明軒正站在一架曲轅犁的模型前,唾沫橫飛地給一群新來的學子講解著其中巧妙的原理。
這些新學子,大多是從洛陽府各地慕名而來,臉上還帶著風塵之色,但聽得極為認真。
就在這時,一名家丁匆匆跑了進來。
“李教習!門外有三位公子求見先生!”
盧璘正在書房內(nèi),仔細研讀著那本顧遠山留下的《工部新政論》。
聽到通報,應了一聲。
“讓他們進來?!?
王景三人踏入學堂的瞬間,幾乎是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想象中書聲瑯瑯的清雅學府,完全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工坊。
空氣中彌漫著木屑和桐油的味道,院子里隨處可見各種半成品的農(nóng)具、水車零件,十幾個學生滿身油污,正圍著一架新式紡車激烈地爭論著。
王景三人華貴的衣袍,與這里格格不入。
陳明遠的臉上,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嫌惡。
李明軒等正在勞作的學生,看到這三人的穿著打扮和身后跟著的仆從,都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勢壓迫,是底層面對頂層權(quán)貴時,本能的畏縮。
王景沒有理會這些工匠般的學生,徑直穿過院子,走到了書房門口。
“久聞盧先生大名,今日特來請教。”
“何為‘經(jīng)世致用’?”
盧璘終于放下手中的書卷,抬起頭,平靜地與他對視。
“經(jīng)世致用,便是讓學問落地生根,讓百姓吃飽穿暖。”
盧璘站起身,走到門口。
“諸位遠道而來,車馬勞頓,可有指教?”
一句話,不卑不亢,反將了一軍。
王景忽然笑了。
是一種看到了有趣獵物的笑容,帶著幾分玩味。
沒有再廢話,直接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份裝訂成冊的文書。
“這是我三日前,寫就的《江州水利改革十策》?!?
王景將那份文書,遞到盧璘面前。
“盧先生剛剛舉辦完‘經(jīng)世大考’,想必對此道也頗有心得,不妨品鑒一二?”
盧璘接過文書,入手微沉。
沒有立刻翻閱,安靜地站在原地,而王景三人,則是一種審視的姿態(tài),好整以暇地等著盧璘的反應。
整個院落,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李明軒和一眾經(jīng)世學堂的學生,連大氣都不敢喘。
看著那份文書,再看看自家先生,心里沒來由地一陣發(fā)慌。
終于盧璘翻開了第一頁。
閱讀速度不快,一頁一頁,看得極為仔細。
王景的方案,確實詳實得可怕。
從江州水系的上游、中游、下游該如何分段治理,到每一段工程需要動用的人力、物料。
再到如何與洛陽府、汴州等上下游州府協(xié)調(diào),甚至連施工期間,可能會遇到哪些地方士紳的阻撓,該如何分化拉攏,都羅列得清清楚楚。
這已經(jīng)不是一份策論。
而是一份可以直接呈送朝廷,讓工部照本宣科的完整政令。
盧璘翻閱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手指在關(guān)于“預算”和“民夫”的條目上,輕輕停頓了一下。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站在他身后的李明軒等人,心頭猛地一沉。
先生的神態(tài),分明是認可了對方的方案!
難道難道經(jīng)世學堂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今日就要被這幾個世家大族的子弟徹底擊碎嗎?
王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矜持一笑,開口道:
“經(jīng)世之學,并非盧先生獨創(chuàng)。我王家自祖父輩起,三代人都在-->>研究如何將學問用于實務。盧先生引以為傲的曲轅犁,不過是我王家十年前就淘汰掉的技術(shù)?!?
話音一落,滿場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