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
“東、北兩面,各投入一萬步卒,給我壓上去!”
“我要在一個時辰內(nèi),看到我的旗幟,插在云州的城樓上!”
“咚!咚!咚!咚咚咚!”
蠻族大營的戰(zhàn)鼓聲驟然變得狂暴,如同真正的雷鳴!
兩萬蠻族步卒,如同兩條從地獄涌出的黑色洪流,帶著震天的喊殺聲,從東、北兩個方向,對云州城發(fā)動了排山倒海般的猛攻!
城墻之上,所有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剛才數(shù)千人的進(jìn)攻已經(jīng)讓他們手忙腳亂,如今這規(guī)模擴(kuò)大了數(shù)倍的攻勢,讓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都給老子站穩(wěn)了!”
李萬年坐鎮(zhèn)北城樓,聲音穿透了喧囂的戰(zhàn)場。
“弓箭手準(zhǔn)備!”
“聽我號令!”
他的冷靜,像一劑強(qiáng)心針,注入了每一個守軍的心中。
無數(shù)云梯如同怪物的觸手,瘋狂地搭上城墻。
密密麻麻的蠻兵,嘴里叼著彎刀,手腳并用,像螞蟻一樣向上攀爬。
“放!”
李萬年的命令簡短而有力。
“咻咻咻咻!”
箭雨如瀑!
第二輪、第三輪箭矢,沒有絲毫停歇地傾瀉而下。
沖在最前方的蠻兵如同被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從云梯上栽落。
但后面的蠻兵,卻踏著同伴的尸體,嘶吼著繼續(xù)向上。
“金汁!火油!都給老子往下倒!”
李二牛扯著嗓子怒吼,一雙眼睛布滿血絲。
滾燙的金汁和燃燒的火油被毫不吝惜地潑下。
“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城下,被澆中的蠻兵瞬間變成一個個火人,痛苦地扭動著,翻滾著,將那股死亡的恐懼,帶給身邊的同伴。
戰(zhàn)斗瞬間就進(jìn)入了白熱化。
整個城墻上下,徹底化作了一座血肉磨盤。
一個云州守軍剛用長槍捅死一個爬上來的蠻兵,側(cè)面一把彎刀就劈開了他的半邊肩膀。
他怒吼著,不退反進(jìn),用身體死死撞進(jìn)對方懷里,抱著那個蠻兵一同從城墻上墜落。
一個年輕的士兵被砍斷了左臂,他用牙齒死死咬住敵人的手腕,右手握著匕首,瘋狂地捅進(jìn)對方的腹部。
鮮血,濺了他一臉。
他卻在笑,笑得猙獰而瘋狂。
沒有精妙的招式,沒有華麗的武藝。
有的,只是最原始的血性和搏命!
你砍我一刀,我就算死,也要在你身上留下一個洞!
城墻的磚石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尸體在城下越堆越高。
就在戰(zhàn)況陷入膠著之際,北面城墻的一處,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和慘叫。
只見一名身材異???,臉上畫著詭異圖騰的蠻族猛人,竟頂著兩面盾牌,硬生生沖上了城頭!
他像一頭人形巨獸,手中的巨斧每一次揮舞,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
“鐺!”
一名陷陣營老兵的長槍被他一斧磕飛,緊接著,巨斧橫掃,那名老兵的頭顱直接飛上了半空。
“死!”
蠻族猛將怒吼,巨斧翻飛,眨眼間,又有三名云州守軍慘死在他的斧下。
他周圍的守軍,竟被他一人殺出了一片真空地帶!
更多的蠻兵,順著這個缺口,瘋狂地涌上城墻。
“草!那是什么怪物!”
王德福又驚又怒,提著刀就要沖過去。
“你守好你的位置!”
李萬年的聲音傳來。
王德福回頭,卻見李萬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取下背上的長弓。
那是一把通體漆黑,比尋常弓箭要大上三分的鐵胎弓。
他彎弓,搭箭。
動作行云流水。
弓開如滿月。
這一刻,喧囂的戰(zhàn)場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李萬年的眼神,銳利如鷹。
百步之外,那名蠻族猛將的每一個動作,都在他的眼中被放大,如同那人就在他的面前。
鷹眼!
鎖定!
“嗡!”
弓弦震動,發(fā)出一記沉悶的低鳴。
一支黑色的羽箭,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撕裂了空間,跨越了百步的距離!
那名正在狂笑的蠻族猛人,笑聲戛然而止。
他的眉心處,多了一個血洞。
箭矢強(qiáng)大的力道,直接貫穿了他的頭顱,從后腦勺穿出,帶出一蓬血霧。
他臉上的表情,還凝固在上一秒的猙獰和狂妄。
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城墻上,所有看到這一幕的蠻兵,都露出了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云州守軍,在短暫的寂靜后,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
“校尉無敵!”
“李校尉萬勝!”
“殺!殺了這幫狗娘養(yǎng)的!”
士氣,在這一刻,被推向了頂峰!
原本被壓制的守軍,如同被注入了無窮的力量,嘶吼著發(fā)起了反撲,硬生生將涌上城頭的蠻兵又給推了下去!
這一箭,不僅殺了一個蠻族猛士,更是射穿了蠻兵的膽氣!
……
這場慘烈的攻防戰(zhàn),一直持續(xù)到天色完全黑透,伸手不見五指。
蠻族大營才終于鳴金收兵,留下一地的尸體,如同潮水般退去。
城墻上,終于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傷員痛苦的呻吟。
活下來的人,一個個都脫力地癱坐在地,靠著冰冷的城磚,大口地呼吸著。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城墻上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初步清點,僅僅一下午的戰(zhàn)斗,云州守軍陣亡超過八百人!
上千人帶傷!
幾乎人人掛彩!
這是一個無比慘烈的數(shù)字。
李萬年脫下頭盔,臉上也沾染著幾點血跡,他看著滿目瘡痍的城墻,眼神復(fù)雜。
他沒有休息,拖著疲憊的身體,親自巡視臨時搭建在城墻后方的傷兵營。
“大人……”
一名斷了腿的士兵看到李萬年,掙扎著想要行禮。
李萬年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躺好,別動?!?
他看著郎中用燒紅的烙鐵,為一名重傷員燙住傷口,防止流血。
那名士兵痛得渾身抽搐,卻死死咬著一塊布,沒有叫出一句。
李萬年默默地看著,然后對負(fù)責(zé)后勤的劉太守和趙春生說道。
“告訴所有的郎中,用最好的金瘡藥,不要怕浪費。”
“所有重傷的弟兄,每天的伙食,必須要有肉!”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所有聽到的傷兵,眼中都泛起了淚光。
巡視完傷兵營,李萬年找到了負(fù)責(zé)清點物資的軍需官。
“情況如何?”
軍需官的臉色很難看,遞上一本冊子。
“大人,很不樂觀?!?
“今天一戰(zhàn),我們消耗了將近十五萬支箭矢,庫存已經(jīng)見底了。”
“滾木礌石也用掉了七成,城中儲備的桐油,也用了一半。”
“最關(guān)鍵的是,許多守城器械,像床弩等物品,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損壞?!?
李萬年接過冊子,看著上面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眉頭緊緊皺起。
他當(dāng)即下令。
“立刻讓城中所有的鐵匠鋪、木匠鋪,連夜開工!”
“修復(fù)器械!打造箭矢!”
“告訴他們,能造多少,就造多少!材料不夠,就把城里大戶人家的鐵門都給我拆了!”
“是!”
處理完這一切,夜已經(jīng)深了。
李萬年獨自一人,重新走上空曠的北城墻。
夜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意,卷過血跡斑斑的城頭。
城墻上的尸體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但那股血腥味,卻怎么也沖不散,仿佛已經(jīng)滲入了每一塊磚石的縫隙里。
他看向城外。
蠻族的大營,燈火通明,如同盤踞在黑夜中的一頭巨獸,連綿的篝火,幾乎要將天邊映紅。
今天的勝利,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而敵人,不過是損失了一些炮灰。
李萬年很清楚。
今天,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更殘酷,更血腥的戰(zhàn)斗,還在后面。
李萬年獨自站在城樓上看了良久,許久,才收回視線。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頭兒!”
趙春生快步跑上城樓,臉上帶著幾分古怪的神色。
“咱們后邊,來了一隊人!”
李萬年眉頭一挑。
后邊來人?
“什么人?”
“看著像是……京城里來的?!壁w春生壓低了聲音,“為首的是個太監(jiān),帶著幾十個禁軍護(hù)衛(wèi),說是帶著皇上的圣旨來的!”
圣旨?
李萬年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這都什么時候了,京城里的圣旨才慢悠悠地晃過來?
他轉(zhuǎn)身,朝著南城門走去。
“讓他們上城樓來?!?
片刻之后。
一名面白無須,身穿華麗綢緞的太監(jiān),在一眾身披精甲的禁軍護(hù)衛(wèi)下,捏著鼻子,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城樓。
當(dāng)他看到城墻上那尚未干涸的暗紅色血跡,聞到空氣中那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時,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腿肚子都開始打哆嗦。
這些禁軍雖然盔甲鮮亮,但一個個養(yǎng)尊處優(yōu),哪里見過這等血肉磨盤般的戰(zhàn)場,眼神里也都透著驚懼。
“校尉李萬年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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