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wèi)感到她的指尖拂過他堅硬的面甲,不由得一顫,趕忙拜道:“屬下昔年曾是罪徒,刺字于面,丑陋不堪。怕驚擾公主殿下?!?
許梔見他大駭,不欲強求,便伸回手,覺得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
暗衛(wèi)看到永安公主收回了腳,在他面前走來走去。
“那我們換個問法。你從什么時候就藏在我的出行之中了?”
“屬下是公主自趙國回都之后才在公主身側(cè)做護衛(wèi)?!?
他聽她無所顧忌地笑了笑,“所以,你不知道我從前的事情?”
她續(xù),“在咸陽宮,在新鄭的事一點兒也不知道?”
“屬下不知?!?
“那為什么做出一種很怕我的樣子?嘖,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要是不說實話,我才會殺了你?!?
暗衛(wèi)一滯,他不敢抬頭。
只聽她笑得頗為張揚,燈火在他身邊搖晃,她應(yīng)該在用手在推她的燈,一邊做出這種孩子氣的舉動,語之中卻是處處中洋溢著殘忍。
他不用細究也能想象得出,咸陽宮和新鄭定然不會發(fā)生太溫和的事情。
她挑眉,故意這樣說,也故意要等著下文。
“公主威儀,屬下敬畏。李大人之事,屬下實在不知。公主行蹤的屬下絕沒有透露。屬下對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絕不會做背主之事?!?
許梔看著不遠處李賢那間屋子還燃著燈,她道:“我怎么信你忠心?”
“公主所,屬下必行。”
許梔本不著急談,這會兒倒是覺得眼前的這個暗衛(wèi)有幾分意思。
“那好,想必你也聽到了,方才李賢說有事可寫章文給他。但我務(wù)必是要與他今日面談。要么你把他給弄到前廳,要么就讓他開門?!?
“諾?!?
許梔沒想到他回答得這么干脆。
也不知道暗衛(wèi)怎么和李賢說的。
不一會兒,許梔就進了屋。
她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李賢的書房內(nèi),屋分中堂與兩側(cè)室,分隔之間用了黑漆作架,不能看到內(nèi)屋。
窗柩都被關(guān)上了,只有明月入戶,在地板上淌出清冷的月光。
屋內(nèi)自然散發(fā)著檀香,燃極了多處的香爐被藏在了各處。鏤空龜形銅呈在了書案,里頭放了沉香,這種深沉的香令本就肅穆的書房更一絲不茍。
在許梔的記憶中,李賢不是愛用香的人。
不過李斯喜香,她還記著他有一尊博山爐。
李賢與她說過,自他和蒙恬從函谷關(guān)回咸陽之后,他省去了用香的習慣。
而今李賢弱冠之后,常在官署,想來熏香該是儀禮。
她看到了他,只是在那扇九疊云屏之后。
“李賢?”
她往前走了兩步,想到左車的話,她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許梔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敏感的人,但自從他在雨里說了那些話,現(xiàn)在,她不敢直接沖到屏風后面和他面對面詢問他是否安好。
她看見月光落在地上,像清澈的水。
“你是不是真病了?”
她捏著腰間的河圖玉佩,“我之前不適是……”
他沉笑。
“騙你的。”
“……”
“深更半夜與臣相會。公主不知這會很失禮?”他的語氣如常,戲謔之中帶著調(diào)侃。
李賢用東西老氣橫秋。
……也就辭的譏誚之間,還依稀有一種年輕的放漫。
他人沒出面。
李賢不出來是因為不但衣襟上血跡斑斑,口角還不斷在淌血。
他已然沒法保持得體。
許梔面前是一面白絹屏風。屏風上用黑墨畫了云雷紋,雙面不透,只有燭火是相通的。
兩雙影子隔火相對,看上去像是命運的錯配。(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