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許梔用很快的速度邁開步子去追，那條魚本就繡得夠難看了，她已經(jīng)預(yù)見能滾上多少泥巴，要是被張良給看見，還真是夠丟臉……

“別，別跑了?！彼诤澳莻€(gè)香囊停住。

香囊的束口散開，海棠花也掉了一地。

許梔終于追上香囊，她趕緊抓起來，一著急就用手擦去上面的污泥，沒想到這一抹徹底把泥給抹開了。

好得很，紅錦鯉變成了黑鯽魚，灰白色的綢底也染成了棕黑色。

……誰送人香囊送條大鯽魚？

許梔趕緊把東西往袖子里塞的時(shí)候，張良已經(jīng)也下了幾步臺階，“荷華？”

她聽到他聲音，手一抖，香囊又掉在了地上。

許梔剛想制止，張良已經(jīng)俯身把它撿了起來。

張良比她快一步開口，“這是何物？”

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那個(gè)面目全非的香囊，她想去搶，張良偏往他那邊一收，垂下眼，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語調(diào)低沉了幾分，“荷華可是要將此物贈(zèng)我？”

許梔手足無措，她的視線還停在那條變成黑魚的繡樣上，干笑兩聲，脫口而出，“哈哈，卡通吧?！?

“何謂卡通？”

“這，卡通就是很可愛的意思，這是一種，呃，王姐說的，這個(gè)是一種新的繡法?！痹S梔說得一本正經(jīng)。

如果不是目盲，她這種級別的層次，正常人都能看出來繡工很差。

只見張良認(rèn)真地看著她，許梔不準(zhǔn)備掙扎了，她嘆氣道，“好吧，王姐根本沒說過那話……我的水平就這樣了，本來想繡梅花的，可是我不會(huì)，這條魚也成這樣了?！?

“我覺得很好?！?

“??？”許梔面露驚喜，這簡直是對她莫大的鼓勵(lì)，她趕緊湊過去，拿過香囊，指著綢布上的那條魚，仰面跟他解釋道，“這是條鯉魚，是紅色的。不只是紅色。我用了白線、橘黃色的線、還有紅線。真的很耗費(fèi)時(shí)間，比解尚書還難呢?！?

她的語氣漸漸過渡到驕傲。

張良又在問，“是送于我嗎？”

“本是要給你的，現(xiàn)在這樣糊了一把泥，我拿不出手?！彼f著，頭又垂了下來。

“還是扔了，我重新繡一個(gè)給你?！?

“這一個(gè)就很好。”許梔手里的香囊被張良拿走，但里面的花在滾動(dòng)的過程中都掉光了，她咬唇，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他，“那，我去把花撿回來?！?

那些掉落的花都在高處，許梔要上階去拾。

她別過臉，在回頭的瞬間，被張良忽然拉住。

他半收住她纖細(xì)的腰身，輕易地就把她提拎著轉(zhuǎn)了個(gè)方向，抱她到了上方。

她腳尖離地懸空，心里霎時(shí)一緊，抓著他袖子，“子房？”

許梔被放在高他一級的石梯上，他松開她。

她得以平視。

他走近，聲音比他平時(shí)低了幾分，“我心悅你手中這個(gè)。”

張良朝她溫柔一笑。

這下，許梔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蠱惑人心，還是他。

張良看著她，溫和的目光中卻有著不可退避的眼神。

許梔如果沒會(huì)錯(cuò)意，他的意思是要她自己過去。

要論謀心，她哪里玩得過張良。

尾音被咽了下去。他動(dòng)作輕柔而體貼入微地占據(jù)了她的唇舌。

她總歸還是緊張多些。阿枝還在下面等著她，一碰上張良，她早就毫無辦法。

私會(huì)。這就是私會(huì)。對方是她的前少傅，即將出使魏國的使臣，不知情的人看到，永安公主明擺著是在不擇手段籠絡(luò)重臣。

她想起燕丹惡狠狠的笑。

她忽然驚呼一聲，牙齒一顫。

山林好似來了霧，令她的眼睛氤氳著水汽。

他撫順?biāo)念^發(fā)，梨花的花瓣隨風(fēng)，悄然落了一片在發(fā)間，她看著底下的成片的梨花樹，這才幾番體會(huì)到賞花愜意。

張良不久之后就會(huì)去往魏國，若按老軌跡，魏國大梁困守的三個(gè)月，變化莫測。

張耳，劉邦，若是這樣與他和陳平見面，如果真的按著老事件步步發(fā)生，她竟不知道要先殺了哪一個(gè)。

這一放手，最終就是終南山與秦宮之別。

身處其中，山中雜色遮望眼。

她從袖中摸出一枚秦銅錢。

“子房，去秦回秦，生死由命，荷華選字?！?

她拋出，只在空中停了小小的高度，就很快被他壓在手心。

張良攬她入懷。

她心臟砰砰直跳，手上還有泥巴，不敢去回抱他。

張良，他不會(huì)允許自己已經(jīng)邁出這一步之后，有任何的退縮，任何的遲疑。

他俯首對懷中的人低語道：“荷華，良平生不喜賭博。”

許梔一默，這樣的回答，便是再清楚不過，他愿意去求一個(gè)可能。

她動(dòng)容地抱住他，“我等你?！?

而站在更高處的黑色影子，雙目陰沉，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遁入了無限的黑暗與荒淵。

那里面只有支張的魔爪與被碎裂骸骨。

她背對著自己，手肘微曲，清楚可見她擁住張良的動(dòng)作。

赤色裙裳，柔黑的長發(fā)及腰長，時(shí)?；蝿?dòng)的玉飾靜靜墜在發(fā)尾，她被人抱在懷里，竟如此乖巧溫順？

刺骨之痛也無法壓過心臟的痛苦。

劍鞘出開一點(diǎn)，銀白的劍鋒上已沾上殷紅。

他攥緊了劍鋒，也攥緊了蘋果花枝。

刀刃割開手掌的皮膚，掉落的花也混合著那血液一滴一滴落進(jìn)土壤。

零落碾成，融進(jìn)黃土。

李賢：徹底瘋了。沒弄死他，我失悔，失悔！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