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撇了一眼，“我學不了中庸，只相信事在人為。”

“事在人為，也是以別離始，以別離終。我早告訴過你，她不是局中人。”

墨柒失神地盯著窗外，他抬頭看雪，冰凌凝固在樹梢上，一條一條地垂掛，折射出晶色的反光。

墨柒凝視李賢的眼睛，把他一把給拽到了木桌之前，面上是斷掉的經緯線，還有一卦。

――不能聚合，已為疏離。

墨柒一字一句地用實際算得來的卦象告訴李賢真相：“她此番已回去了?！?

說完這句話，墨柒自己更加決定了彷徨的道路，情緒也更加消極悲觀。

墨柒心已蒼老，滿面塵埃，他看了看李賢，這孩子還這樣相信事在人為，相信努力就能有結果。墨柒發(fā)覺自己還能以一種過來人的身份去勸慰他的時候，他發(fā)覺到自己好活著的唯一一點價值。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他自己也未曾體會到的羨慕，“我再奉勸你一句，走好當下的路，不要生事?！?

墨柒之卦的準確程度，上一世的李賢就已經領教。若他當時聽了墨柒之早做籌謀，可能事情還不會變得這么糟糕。

他親眼看到墨柒所用的牙骨龜甲上呈現(xiàn)出的離卦，李賢不再有疑。

再波詭云譎的語，再多的心理暗示，也比不上墨柒這一句，她回去了。

李賢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驟然間，他沒有覺得悲傷。

許梔描繪的那個現(xiàn)代世界那樣和平安定，富足美好。當下的秦國，未來的秦朝都不能帶給她所中的安樂。

她回去是一件好事。

她回到現(xiàn)代，是最好的選擇。

“先生以為我是想求你把她送回來？”

李賢在結晶的冰凌中照見的是傷痕累累的自己，他笑了笑，竟然是一種如釋重負。

“她平安就好?！?

墨柒愣了一下，“你真這樣想？”

“得墨先生此，我別無所求?！崩钯t拱手，深深一鞠，“雖是大王所命，無論您入世與否，賢有生之年定保護先生在此山無虞?！?

有生之年。

墨柒聽得酸澀無比。

“先生，我父因之困于咸陽王宮，不知何時才能回府，此間事務多雜，我便不叨擾先生休息了?！?

他轉身離開，月色落在雪地上，看起來像是往地上撒了一層鹽巴，但實際上只是結了一透亮透亮的冰，品嘗起來暗淡無味。

他下山時，才敢松開劍柄，四顧茫茫，仍由黑夜包裹了他的身影。

回到屬于他自己的孤獨。

同樣看到這片黑夜，這輪還有南楚。

大巫正端坐于羊皮鋪就的榻中，左手摩挲著牙骨，右手拿著祝禱之拂，不遠處的案上，猩紅色的蠟燭下，燈火黃白，被供奉著的那塊神秘的紅石上竟然又生出了一些紋路。

他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紅時色的字跡竟然在變化！

與此同時

許梔從混沌中努力撥開迷霧，她一直往前跑很用力地往前跑著。穿過森林，穿過小溪，穿過那條兩千年的河流。

摔得滿身泥濘，但她從沒有忘記停下腳步。(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