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松快地笑了,“他回信說,他覺得燕丹與他道不相謀,不會與燕丹一道。不過,他說他在途中遇到了一個故人,打算晚些回秦。”
“故人?”
“他平日喜愛結(jié)交游俠,不日前還去云夢澤斬殺了只蛟,六國俠士中故人舊友很多?!?
許梔點了點頭,《博物志》中記錄過荊軻斬蛟的神話故事,沒想到還是真的,不過她猜應(yīng)該是大水蛇。
“這樣便好。你一定記得多催催他回來,少與燕丹接觸,便少些危險。”
“還有燕丹的太子傅鞠武。田光,秦舞陽什么的,你都要謹(jǐn)防他們?!?
“你也得把他的好友們給看好?!?
“高漸離,沒錯,高漸離,他也挺難搞的,我剛說的這些人都有可能牽連到荊軻,你知道嗎?”
李賢看到她在房中踱步,嘴里一直念念著這些話,拼命地想把她的所有信息一股腦倒給他。
輕柔的黃昏余暉從薄如蟬翼的紗窗中浸透,漫漫了霜霧的冷氣,攪動了屋內(nèi)的熏香,余光眷顧她的發(fā)梢,她的衣袍,她的眼眸。
不知怎么回事,他似乎覺得信任這種他從前的世界觀中最為不可取的東西,讓他想要嘗試去傾注到她的身上。
“李賢,你在聽么?”許梔話音剛落。
終于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
“臣來接公主回宮?!?
張良并未直接進(jìn)屋,只在門口的臺階下簡意賅。
許梔看到張良覆雪而立,他的發(fā)上灑落了些雪,似乎是在門外站了一段時間了,不可否認(rèn),張良與雪地非常適配,他手上拿著一團(tuán)赤紅,又可見白色氅衣下著了秦國的官服,令他格外像一只孤高凜然的丹頂鶴。
他看她的眼神干凈得沒有一絲險惡。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告訴自己不應(yīng)該心慈手軟,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憶著李斯的話。
李賢把門打開的瞬間,張良先看到的是那個朝他拜禮的身影,他覺得手上的東西變得有些沉重。
他看到嬴荷華身上蓋著一件有些大的官制大氅,黑氅有些長,末尾垂到了地上。
“老師?!痹S梔先對他拜了個簡單的見禮,便朝他走了過去。
“讓老師走一趟,又讓老師久等,耗費了老師時間,辛苦。”
“臣與廷尉方才商議了些舊事,沒有耗費臣的時間。倒是公主逗留許久,不過,晚間將功課完成便是?!?
張良說話的語調(diào)很柔和,不同于秦的直接粗獷,也不似楚的彎彎繞繞,而是一種小山嶺般的起伏得當(dāng),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很舒服的那種緩和。
聽到舊事,她的眼神暗含了刀子,在蒙毅面前,在李斯府上,不得不維持著對張良的客氣。
“老師能時刻記得您是我的老師,我很欣慰。”
張良對她的眼神置若罔聞,特意看了眼李賢,“既然要離府,公主身上之物乃是官氅,明日當(dāng)還?!?
許梔頓了一下,覺得確有不妥,便自己動手解了垂在手邊的系帶。
李賢還沒來得及開口。
張良讓許梔的侍女接過他手中所拿之物,侍女阿月在黑色大氅離身的瞬間,給她把這件赤紅色的披風(fēng)系在了身上。
她本是要看張良的反應(yīng),無意間撞入了李賢和張良的對視。
這兩人今日怎么怪怪的……
她瘋了才會往張良會安好心上面想。
她朝蒙毅道:“蒙毅,荷華把事情都問清楚了,我們回宮吧?!?
“公主多禮,此臣分內(nèi)之事?!泵梢愕?。
許梔上車時,回身笑著看了李賢,朝他揮了揮手。
金色的黃昏化為了整片天際,咸陽四門箭樓巍峨拱立,拱衛(wèi)著秦王宮浩大的殿宇。
許梔卻不知道,去雍城的路上,會如此曲折。
計劃永遠(yuǎn)也趕不上變化,是一句箴。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