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鹿小滿打電話時的樣子,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慌。
那六年,他錯過了太多。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干爹”,到底在她的生命里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商臨淵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節(jié)奏越來越快,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他必須知道答案。
鹿鳴蹊蹦蹦跳跳地從門口回來,小皮鞋在地板上敲出輕快的聲響。
鹿小滿放下手機,看他額角沁出薄汗,順手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故意逗兒子道:“剛才跟你商蜀黍咬耳朵說媽咪壞話了?快從實招來?!?
小家伙笑得在沙發(fā)上滾成一團,蹬著小胖腿討?zhàn)垼骸皨屵鋭e撓啦!我說我說!我跟蜀黍講干爹寄的發(fā)光石頭會在黑夜里眨眼睛,還說干爹畫的鐵塔上能站小人兒!”
鹿小滿正端著水杯的手頓了頓,左眼皮毫無預(yù)兆地跳了兩下,像有細碎的電流竄過。
她心里莫名一緊,指尖捏著玻璃杯微微泛白。
商臨淵問這些做什么?
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是自己太過敏感。
他對自己向來是疏離淡漠的,若不是因為鳴蹊,恐怕連多余的眼神都不會給。
他們之間隔著六年的空白,他又怎么會在意她身邊有誰、過著怎樣的生活?
她壓下那點莫名的心慌,捏著兒子軟乎乎的臉蛋晃了晃:“你這小喇叭,怎么啥都往外說?”
“蜀黍問我的嘛!”鹿鳴蹊委屈地噘嘴,突然眼睛一亮,“對了媽咪,蜀黍明天真的來送我上學(xué)!他說早上比小懶貓還閑呢!”
鹿小滿差點把剛喝的水噴出來:“他那是哄你呢!你商蜀黍的早會比鬧鐘還準時,遲到一分鐘能讓整個公司抖三抖?!?
“才不是!”鹿鳴蹊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蜀黍拉鉤了!說誰騙人誰是小狗狗!”
他突然湊近,神秘兮兮地眨眼睛,“媽咪,你是不是怕蜀黍累著呀?”
鹿小滿被戳中心事,伸手捏他的鼻子:“就你機靈。對了,要是同學(xué)問起他是誰,你打算怎么說?”
鹿鳴蹊眼珠一轉(zhuǎn),突然露出個調(diào)皮的笑,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就說……他是我爹地呀!”
“鹿鳴蹊!”鹿小滿嚇得差點把手里的水杯打翻,趕緊捂住他的嘴,“不許胡說!”
小家伙被她這反應(yīng)逗得咯咯直笑,扒開她的手討?zhàn)垼骸拔议_玩笑的嘛!那……說干爹總行了吧?”
“也不行?!甭剐M皺著眉思索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就說是我媽咪的弟弟,也就是你的舅姥爺?!?
“???”鹿鳴蹊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小嘴撅得能掛住油瓶,“可是蜀黍那么年輕,看起來跟媽咪一樣大呢,怎么可能是舅姥爺?同學(xué)會笑我的!”
“這是輩分的事,跟年齡沒關(guān)系。”鹿小滿耐著性子解釋,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想想,要是說他是陌生人,多奇怪?。烤死褷斶@個身份最合理了。”
鹿鳴蹊鼓著腮幫子,半天不情不愿地哼了一聲:“好吧……那我跟同學(xué)說,這是我那個‘長得太年輕的舅姥爺’?!?
看著兒子一臉委屈的模樣,鹿小滿又好氣又好笑:“輩分這東西講究的是玄學(xué),跟年齡沒關(guān)系?!?
她一本正經(jīng)地胡謅,還伸手比了個“六”:“你想想,說他是舅姥爺,以后他還得給你包大紅包呢!”
“真的?”小家伙立刻上鉤,掰著手指頭算,“那我要變形金剛紅包!還要奧特曼紅包!”
“只要你乖乖配合,啥紅包都有。”
鹿小滿刮他的小鼻子,看著他蹦蹦跳跳跑去打電話跟玩偶報備“新親戚”,忍不住笑出了聲。
只是笑著笑著,心里又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他小小的身影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鹿小滿望著窗外漸漸沉下來的暮色,心里那點剛壓下去的不安又悄悄冒了頭。
她總覺得,讓商臨淵以“舅姥爺”的身份出現(xiàn)在學(xué)校,像是在編織一個漏洞百出的謊。
或許,她該早點想辦法徹底劃清和商臨淵的界限才對。
畢竟,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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