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行宮的暖閣里,蘇凝晚癱在靠窗的羅漢床上,手里拿著本話本蓋在臉上,一動不動。
“不去?!?
書底下傳出悶悶的聲音,“周通那張臉我看夠了,笑得跟彌勒佛似的,看著心里發(fā)慌。
還有那條金磚路,走得我腳疼。陛下,今晚這班,臣妾不加?!?
蕭燁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剝著手里橘子。
“周通剛送來的禮單上寫了,今晚的宴席花了三千兩。全是陽澄湖連夜運來的極品母蟹,用禿黃油拌飯?!?
話音剛落,蓋在蘇凝晚臉上的話本“唰”地一下拿開了。
蘇凝晚直挺挺地坐了起來,臉上掛著一副“為了大局忍辱負重”的表情。
“三千兩?”
她嘆了口氣,理了理有些亂的鬢角,“行吧。為了大靖的國庫,這頓飯我吃了。”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兩聲輕扣,李德全弓著身子推門進來。
“萬歲爺,娘娘。鹽運使周大人已經(jīng)在二門外候著了。說是畫舫備好,名妓也到了,請陛下移駕瘦西湖賞燈?!?
蕭燁把剝好的橘子塞進蘇凝晚手里,站起身,理了理袖口。
“走吧。”
他看了一眼蘇凝晚,身上的帝王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漫不經(jīng)心的紈绔相。
“愛妃,扶著朕。今晚這戲,咱們只管吃喝,動腦子的事,交給孟妃她們。”
馬車駛出別苑,車輪碾過揚州的青石板路,發(fā)出輕微的轆轆聲。
不過半個時辰,一行人便到了瘦西湖畔。
周通領著八大鹽商早已跪在棧橋邊候著,身后是那艘燈火通明的金龍畫舫。
蕭燁下了車,搖著折扇,目光在那艘巨大且奢華的畫舫上掃了一圈,神色淡淡。
“還行?!?
蕭燁的語氣,隨意里帶著些許挑剔,“雖然俗了點,金子多了點,但也算用了心。比朕在京城那艘用來運冰的船,稍微寬敞些?!?
跪在地上的周通聽了這話,心里的大石頭反而落了地。
把這艘造價連城的金船比作運冰船,這才是享慣了潑天富貴的皇帝該有的反應。
若是皇帝表現(xiàn)得大驚小怪,那才叫有問題。
“陛下說得是?!?
周通連忙賠笑,“鄉(xiāng)野之物,自是比不得宮里的規(guī)制?!?
蘇凝晚跟在旁邊,適時地補了一刀。
“周大人,這船穩(wěn)嗎?本宮最怕晃。要是晃暈了本宮,陛下可是要心疼的?!?
“娘娘放心!穩(wěn)如平地!”
眾人簇擁著帝妃登船。
畫舫二層正廳內,酒席已開,絲竹聲起。
蕭燁坐在主位,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對底下那些官員端著酒杯的敬酒視而不見,仿佛那群朝廷命官還不如手里的一只酒杯好看。
“周愛卿。”
蕭燁打斷了周通正在匯報的揚州政績,指了指桌上的那盤螃蟹,“這螃蟹怎么沒剝好?皇貴妃指甲長,不方便剝。你們揚州的下人這么沒眼力見嗎?”
周通一愣,手里的酒杯尷尬地舉在半空。
“這……微臣這就讓人剝!”
“不用了。”
蕭燁擺擺手,有些不耐煩地把周通晾在一邊,自己拿起蟹八件,開始慢條斯理地給蘇凝晚拆蟹肉。
“愛妃,這塊肉嫩,你嘗嘗?!?
蕭燁把蟹肉喂到蘇凝晚嘴邊,眼神寵溺。
周通和鹽商們互相對視一眼,眼神里全是意味深長。
這皇帝根本不關心政務,也不關心揚州到底怎么樣。
他只關心怎么哄女人開心!
就在正廳上演著“昏君寵妃”戲碼的同時,畫舫三層的女眷雅間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孟妃坐在上首,神色清冷,手里端著茶盞。
沈容曦坐在她旁邊,穿著一身淡粉色的宮裝,眉眼溫柔,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像一朵無害的解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