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周挺看著她,“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我們都不會,你放心,我一定……”
一定撬開他的嘴。
以我的官身作保,以我的性命作保。
“謝謝?!?
倪素扯唇,喃喃了一聲。
她緊緊地握著那支金簪,她想擦去珍珠上的血跡,指腹越是摸索,越是擦不干凈,她滿眶是淚,脊背松懈下來,腦中那根一直緊繃的弦也應(yīng)聲而斷。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
她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那個人。
他穿著她做的衣裳,衣袂干凈整潔,立在恨水之畔,荻花叢中。
徐子凌,
你看見了嗎?
我們,
都在為你。
第127章萬里春(六)
孟云獻匆忙令人將倪素送出鼓院去救治,堵在門外的百姓們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道來,無數(shù)雙眼睛看見她濡濕的氅衣底下,霜白的裙袂是觸目驚心的紅。
青穹背著倪素,一步步往前走,哪怕關(guān)節(jié)僵硬,咯吱作響,他也咬著牙盡最大的努力,步履飛快,“倪姑娘,倪姑娘……”
他一邊跑,一邊哭。
老槐樹底下停著一架馬車,那是黃宗玉的,他特地叮囑將馬車給他們用,夤夜司的親從官們一路撥開人群,護著他們往馬車那里去。
“青穹,你別哭?!?
倪素眼皮顫動一下,“我們贏了?!?
上一次敲登聞鼓,她是一介草民,一個孤女,身在云京,只能作為被人利用的棋子,告御狀,以期上達天聽。
這一回,她還是一介草民,一個孤女,但主動之權(quán)卻攥握在她的手里,她是受刑的人,卻也是下棋的人。
她所求,也不再是上達天聽,而是要每一個聽見登聞鼓聲的人,都能重新審視身負污名十六年的玉節(jié)將軍與三萬靖安軍。
潘有芳死了,死得輕易,最難的是,因為其中牽扯著權(quán)貴宗親,他本應(yīng)該擔負的罪責仍然有人肯為他掩蓋。
一個骯臟的人就是死了,也依舊有人在為他粉飾。
可倪素,卻偏要這個為潘有芳粉飾身后名的人,成為玉節(jié)將軍與靖安軍的人證。
“我知道,我知道……”
青穹哭著回應(yīng)她。
登聞院內(nèi),周挺招來晁一松,令他帶著親從官們將魯國公請出鼓院,往地乾門外的夤夜司去。
“我是趙氏宗親,爾等怎敢如此待我?”魯國公臉色鐵青。
“國公爺這是哪里話,曹棟在夤夜司而不在登聞院,下官不過是請國公爺入夤夜司中與其對質(zhì)罷了,并不敢有其它用意。”
周挺低首,一番話有禮有節(jié),不見絲毫不敬。
“大膽!大膽!”
魯國公被親從官們簇擁著不得不往外走,他心中生寒,正欲喚自己帶來的家仆,然而夤夜司的親從官們個個摸著刀柄,氣勢逼人。
“國公爺若不放心,您的這些家仆,也可以一并入夤夜司中服侍您?!敝芡μ郑r便有親從官們將那些家仆團團圍住。
“國公爺,只是對質(zhì)而已,他們?nèi)绾胃覍δ痪窗??您就放心吧,”黃宗玉拄著拐往前走了兩步,“畢竟牽涉太大,那曹棟若真誣陷您與南康王,朝廷必是要重重地治他的罪的!”
天又小雪,魯國公被夤夜司眾人極為恭謹?shù)卣堊?,登聞鼓院外面聚集的百姓也開始散去,譚判院額上是豆大的汗珠往下淌,他一句話也不敢開口。
孟云獻看著地上那片斑駁的血跡,“譚兆,你這個人,是真糊涂?!?
“孟相公……”
譚判院心頭一驚,冷汗涔涔。
孟云獻卻什么也不再多說,他走出正堂,黃宗玉拄著拐看那譚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她就不是個你使手段就會屈服的女子,譚兆,你說,這世上有多少人敢二敲登聞鼓?”
聞所未聞。
譚兆心中浮出這四字來,莫說是在他做判院的這些年,就是再往前數(shù)多少年,也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孟云獻走出登聞院,叫住周挺,“你我都清楚,如今只有讓魯國公開口,讓他成為玉節(jié)將軍叛國案的證人,我們才能名正順地翻案?!?
“是。”
周挺頷首。
“但要讓他開口,你就必須要刑訊他?!?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