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寧冷笑道:“區(qū)區(qū)障眼法,那個假的勾陳上宮會,我難道不會?留下假身在這里,省著被那些泥鰍發(fā)現(xiàn)。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墨燃:“……”
此地危險,二人不便久留,稍作停歇后就立刻離開了。然而當他們跑到與薛蒙二人約定的地點時,卻見那里空蕩蕩的,并無一人。
墨燃臉色刷的就白了:“師昧呢?!”
楚晚寧的神色亦是微動,他并不答話,而是撩起無名指,指端浮上一層金光。上旭映峰前,他曾經在三個徒弟身上都別了一朵海棠花,正是作追蹤之用的。
片刻后,楚晚寧低聲暗罵,收了光芒:“許是這里也發(fā)生了變故,大概是為了躲來回巡視的蛟人,那倆人已經逃出這座宅邸,去了集市方向。走,過去看看。”
這二位身手都極好,很快就躲開了所有巡視的蛟人,飛身翻出了高聳的院墻,朝著白日里勾陳上宮帶他們轉過的集市掠去。
水下本應該無晝夜晨昏,但是金成湖卻與別處不同,能感知到日升月落。此時,長夜已破,旭日東升。
墨燃遙遙看到金成池早市已起,鬧市處熙熙攘攘一片人頭攢動,不禁稍微松了口氣??磥韼熋了麄儫o恙,不然此處不會仍是如此太平景象。
楚晚寧的神情卻不知為什么不是特別好,但他沒有說話,一不發(fā)地把墨燃拉過來。
“師尊?”
“過來?!?
“怎么啦?”
“別走遠?!背韺幝曇羲坪跬钢┳载煟M管他沉冷如舊,“薛蒙和師昧已經走丟了,我怕我再不小心,你也……”
墨燃見楚晚寧臉色有些蒼白,竟似在擔心自己,先是一愣,而后不知怎么想的,心中竟是隱隱一動,開口安慰他:“我不會丟的,走吧師尊,我們快去找人。”
他說著,一邊往前走,一邊反過臂腕,隨意就拉住了楚晚寧的手。
“……”楚晚寧的指尖似乎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過那一下太快也太輕微了,墨燃心中掛念著師昧,便也不曾細察,只道是自己的錯覺。
“魚血饅頭,剛剛出籠的魚血饅頭。”
“率然蛇的蛇蛻,頂好的衣裳材料,最后三尺了,賣完就要等奴家下次蛻皮咯。”
“賣烏賊黛子啦,本少爺今天早上剛吐的墨汁,拿著黛子描一描是再好不過了呢——哎哎,小娘子別走啊?!?
集市間叫賣聲不絕于耳,奇景異像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墨燃笑嘻嘻地拉著楚晚寧走了兩步,陡然間,也忽的明白了有哪里不對勁,腳步猛然剎住,瞬間瞪大了雙眼,血像是在瞬間冷透。
不對勁!
這里不對勁!
他環(huán)顧一圈,果然……
一個無頭鬼坐在攤子前賣著梳具脂粉,一雙點著鮮紅豆蔻的長指甲拿著角梳,把自己血淋淋的腦袋擱在膝蓋上,一邊梳著頭發(fā),一邊輕柔道:“上等的骨梳,客倌帶一把去吧?!?
果真如此!
果真是這樣!這個鬧市里,每個人的動作,每個人的話語,每個人的神態(tài),都和昨天勾陳上宮帶他們來時,一模一樣!
墨燃驟然往后退了兩步,撞到了楚晚寧懷里,他立刻抬頭,啞聲道:“師尊,這是?”
楚晚寧似乎早就想到了會有這一節(jié),但親眼確認時,他的心仍然沉到了谷底,他捉緊了墨燃。
“怎么會這樣?——這是什么?海市蜃樓嗎?”
楚晚寧搖頭,但思量片刻,忽然緩緩道:“墨燃,你想過沒有,金成池多異獸生靈,他們中不乏有一些,見過真正的勾陳上宮。那么,對于這個假扮的,他們?yōu)楹螘J不出來?”
墨燃臉上毫無血色,有些悚然:“的確……如此?!?
楚晚寧道:“我再問你,如果是你假扮勾陳上宮,蟄伏在金成池,你該如何讓別人說你想說的話,做你想做的事,唯命是從,替你演戲?”
墨燃猛然間明白過來了。
珍瓏棋局??!
黑白子落,天下歸心。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種禁術的威力。他差點脫口而出,但瞥見楚晚寧的目光,又立刻打住了話頭。
十六歲的自己,怎么可能輕易就能聯(lián)想到三大禁術?
于是墨燃道:“這個很難。”
“不。”楚晚寧說,“這個很簡單。”
他頓了頓,而后道:“只要都是死人就好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