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夭龍交錯補(bǔ)充的關(guān)鍵,枯骨本就神經(jīng)緊繃,不敢放松大意,崇王話音剛落,徜徉的針狀霞光越過長椅椅背,刺痛眉心,枯骨瞳孔瞬間放大。
天地預(yù)警!
下一剎那,北岸慢吞吞的淮王速度陡變,疾馳南下。
不對!
危險!
心火對撞,雙目對視之中,殺意轟然迸發(fā)!
抗住精神沖擊,三百多年的艱苦修行,本能出手比思考答案更快,枯骨率先后撤,周遭大地刺出森森白骨,宛若一片橫斷鹿滄江的茂密骨林。
崇王不閃不避,一步踏出,撞斷十丈白骨,任由對方給自己烙印骨血同凋,骨髓內(nèi)如蛆蟲蠕動,頂住噬骨劇痛,生生抓住枯骨衣領(lǐng),掌如天河懸掛,悍然拍下。
「噗!」
二人同時噴出一口鮮血,斷裂肋骨。
而在彼此沖突,爆發(fā)氣機(jī)的一瞬間,南北兩岸,一水三山,二、三防線的數(shù)位武圣、大現(xiàn)同時牽動,暴跳向前。
崇王瘋了!
有詐!
念頭接連,一閃而過。
盤峒大覡音容笑貌浮現(xiàn)枯骨心頭,沒有絲毫糾纏打算,轉(zhuǎn)身遁逃,心燈大現(xiàn)已在百里之內(nèi),但比他更快的一抹陰影從頭頂飛掠,如年少時探草躥出的毒蛇,撕開天際層云。
那是一條龍。
一條蜿蜒咆哮的水龍。
水龍豁分為二,一派襲向?qū)Π缎臒?,一派沖向大覡枯骨。
嘩。
枯骨躲閃蒼龍,自有骨刺亂叢生出,刺穿大龍,然余光側(cè)目。
一抹耀眼的紅光升出山嶺!
熾熱到極點(diǎn)的意志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烘烤大地。
鋪天蓋地的殺機(jī),似將整條鹿滄江的喧囂盡數(shù)湮滅。
遙隔數(shù)十里,心燈大現(xiàn)跨步,看到蒼龍回首,沖天咆哮,看到紅日在側(cè),蒸發(fā)滄江,他目眥欲裂,眼角都在飆血。
一個初階夭龍,晉升不到兩年的夭龍。
竟敢伙同崇王,再謀南疆!
「梁渠!??!」
枯骨雙目赤紅。
梁渠雙目緊閉。
崇王震撼莫名。
他本以為是會和上次一樣,用什么手段、方法,再冒一個白猿或者其他什么高階夭龍出來,看當(dāng)下架勢,怎么是梁渠自己動手,而且,為什么要閉著眼?
梁渠似乎依舊在修行。
或者說。
從未脫身!
一個又一個火苗在黑暗中亮起。
它們飄搖、閃爍,彼此糾纏,彼此飄搖。
火焰那么的美麗,那么的鮮活,那么的――――容易熄滅。
枯骨在搖曳的焰芯里咆哮,額角青筋蛇一樣扭曲,明明在對面,偏梁渠在正面,可以看到他的后背,看到他的后腦,好像居高臨下,另一個維度的視角,任何一個方向都可以觀察。
枯骨的動作中充滿「嘈雜」,像是一團(tuán)不合理的樂曲,讓人想手持剪刀,剪掉不合理的篇章。
恰正午時分,天光高照,根海熾烈,太陽灼灼。
一念至此。
根海撬動天地,巨浪滔天。
山水、蒼穹、光焰、林木――――
所有的勢聚向北岸,所有的風(fēng)倒卷回沖,所有的巖石崩出裂紋。
磅礴爍爍,如日中天!
這是?。?!
崇王、枯骨、心燈頭皮發(fā)麻。
這等共鳴天地的磅礴氣勢,究竟是多少倍根海撬動?
絕對超過了二百,幾乎有,不,就是有三百倍之水平!
縱使崇王、心燈二人都不曾有如此之巨!他才晉升多久?
刃光清涼如水,伏波振鳴,漆黑的天地豁然再褪色,連火苗也變成灰白的火苗,搖曳時,輪廓的線條跟著搖曳,像沒有上色的描畫。
刺骨的寒意降臨,濃烈的危機(jī)幾乎堵住了枯骨的口鼻,讓他窒息,讓他戰(zhàn)栗,膿黃的污水倒灌鼻腔,火燎刺痛,明明梁渠閉著眼,他卻仿佛被對方目光所洞穿,赤身裸體,他想躲,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
躲不掉。
絕大的恐懼當(dāng)頭籠罩下來,他慌張拋下了崇王看向周圍,可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不止是人,鹿滄江、兩岸大山、叢生樹木――――什么都沒有。
「哈哈哈,成啦!」
笑聲回蕩,枯骨回頭,卻看到了一個少年,那眉眼,竟然是年少時的自己?
少年眾星捧月,捏住獨(dú)角仙,高舉煉出的第一只蠱蟲,成為長木甸的驕傲。
「我要成婚啦!」
青年笑容洋溢,環(huán)住明媚少女柔軟的腰肢,高舉半空。
「呼,藝精心更苦,何患不成功。終于,臻象!」
中年人沉穩(wěn)許多,卻蓋不住臉上的欣喜,以武師的年齡,三十有八,不失為意氣風(fēng)發(fā)。
「不要離開我!」
「血債血償!」
戰(zhàn)爭,死亡――――
「爺爺,別難過了,奶奶在天上陪著你?!?
「大伯!」
「我要閉關(guān)――――」
「大現(xiàn)!大覡!大覡!」
一聲聲高呼響在耳畔,走上這個位子,花了整整二百年的光陰,未來六百年,大有可為。
「邊關(guān)告急!」
一聲暴喝,全身的汗一次排了出來,靈魂和肉體交融,年少的自己和現(xiàn)在的大現(xiàn)重合――――
寒芒乍突。
完了。
瞳孔驚張一片。
天地畫線,伏波長槍向前環(huán)蕩。
枯骨飄擺的火苗,被槍鋒帶出一蓬火花,好似吹去蠟燭上的焰火,火苗極致的彎曲之后,驟然黯滅。
青煙裊裊上升。
驀地,周遭的色彩全從黑白中氤氳滲透,像顏料從紙張后面析出,天地血紅、滄江斷流、山嶺蒼翠。
山水、光焰全回來,峽谷狹長漆黑,橫亙地表。
梁渠睜眼。
大覡枯骨瞳孔顫動,面龐中央浮現(xiàn)一條血線,頭顱均勻分裂,血絲黏連,兩側(cè)視野徐徐錯開。
左升右降。
夭龍之心,七日一搏。此刻毫無遮擋的裸露在胸腔里,它劇烈地跳動,斷掉的血管泵涌出驚人鮮血,沖斷山脈。
茫茫天地,大河?xùn)|去。
淮江為弓,淮王為矢,自南直隸迸射而出,直沒南疆石棱。
一塊聳立出水面的礁石,驟然崩裂,沉沒碎石。
「轟!」
江水淹沒峽谷,向東不向西,向南不向北。
「枯骨!枯骨!」
「父親,父親!」
「垮啦!」
桌椅崩裂,土司睜大雙眼,蹬蹬蹬后退三步,摔倒在地,喃喃失神。
「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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