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此差矣，天下龍王有三，尚有一存啊?！?

“龍王有三，尚有一存……”

“一存啊……”

白天刺豚說的話滿腦子回蕩，反復(fù)循環(huán)，躺在自己三進三出的大別野里，肥鯰魚橫豎睡不著，翻來覆去，仔細想了半夜，才迷迷糊糊想出計劃來，滿腦子都記著四個字。

以龍治龍。

拍亮水母燈，肥鯰魚跳下玉石床，來到下魚為討好進貢的銀鏡前，昂首挺胸，雙鰭托起自己的長須，飄飄乎，丞相之貌，美髯魚，豈不正是龍須？

再看身段，孔武有力，大將軍之貌，正是龍王血脈的龍種佐證。

這尾巴，如墨散開，蓬蓬松松，也是龍尾。

就是顏色黑了些。

鏡子前轉(zhuǎn)一圈。

龍鱘、龍人它們都是白的，脂玉一樣的膚色，唯獨它背黑腹白，格格不入。

但沒關(guān)系，黑龍也是龍！

……

“師父，我把我哥喊過來了，天火到漱玉閣好遠的，要走半個月呢，到底什么事??？哎呦，這不是我那師兄嗎？”

桃樹林內(nèi)，勞夢瑤輕躍走步，帶著勞迎天站到中央最大的一棵桃樹前。

被勞夢瑤稱呼作師兄，席紫羽摸摸后腦勺，靦腆笑笑。

嘩啦。

血猿從枝干上翻身落下，周身飄落樹葉，豎起兩根手指：“兩件事，第一件，我接下來會消失一段時間。”

“這不是很正常嗎？師父你平時不也經(jīng)常偷偷溜出去?！眲趬衄幉灰詾橐?。

“這次不一樣，不是幾天，可能幾個月，還可能幾年?！?

“??？”勞夢瑤拖長調(diào)，“怎么那么久？”

“有事情。”梁渠沒有透露，“我已經(jīng)去天火宗和漱玉閣高層露過面，打過招呼，說要閉關(guān)，時間會比較久?！?

“那就不是閉關(guān)嘍？不會是和我?guī)熌飩湓腥グ?？哎呦?！?

“就你聰明！話多?！绷呵p了一個栗子給勞夢瑤，“事情不一定，只是有備無患，如果有轉(zhuǎn)機，興許我不會消失，隔幾天又回來，我不在的時候，別懈怠修行。

此外，述職、工作的事，都交給你們兩個商量著辦，夢瑤為主，紫羽為輔，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去尋你哥，或者去河神宗找沈仲良，沈仲良也是個圓滑之人，能屈能伸，辦事角度上往往會出人意料?！?

“那師父的薪俸呢？”

“你領(lǐng)。”

“嘿嘿，那感情好，我把師父血寶都借出去吃利息。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找你哥的，你和你師兄可以去玩了?！?

“什么嘛……”

勞夢瑤抱怨兩句，帶上席紫羽離去，留樹下一人一猿。

“見過魚長老?！眲谟焐裆Ь?，執(zhí)手一禮，“小妹性子活潑，平日怕是給長老添了不少麻煩?！?

“無妨。”梁渠撣去落葉，坐上青石，“每個有人愛的都是小孩，多大回家都有雞腿吃。

夢瑤活潑，說明她有愛她的人，你這個當兄長的能力強、有責(zé)任，能讓她釋放天性?；顫娭嘤钟蟹执纾f明你不僅疼愛她，還真正關(guān)心她，教她道理?！?

勞迎天笑：“魚長老有見解?！?

梁渠搖頭，沒有在小事上多浪費時間：“超品血寶用了沒？”

“還在我手上，可是長老要用？”

梁渠擺手。

血寶還在屬于意料之中。

他六月身死，來到血河界，如今二月下旬，來來回回，實際就八個月的時間，到寶庫事件發(fā)生，半年不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尤其陰間人均壽命長，修行慢，節(jié)奏更是“舒緩”。

何況超品血寶沒辦法分割，確實比較難使用。

“覆水難收，給你就是你的，沒有要回來的道理。沒用正好，我接下來會說一件事，給你一個新的選擇，你知道之后，再決定要不要用超品血寶，運作成為一等弟子?！?

什么意思？

莫非知道后，自己有可能放棄成為一等弟子？

勞迎天想不明白會是什么事情，一如昔日梁渠要借血寶，明明血寶已經(jīng)是世上最有價值的東西，做什么生意能用一份血寶換兩份，分明是空手套白狼。

但……

前車之鑒，東西到手，許多事情沒必要深究。

勞迎天拱手：“長老請指教。”

“跟我來?！?

血猿輕輕一翻，踏空而行，飛出桃林，勞迎天地面追趕。

一人一猿，一前一后，飛速沖出漱玉閣，來到血河之上。

“跳下去?！毖呈种复蠼?。

沒有遲疑，堂堂六境大能，要害自己沒必要這么麻煩，勞迎天縱身一躍。

沒入血河，視野受阻，沒等勞迎天調(diào)整身形，他頓感面前一陣強烈的吸力，猝不及防掉入漩渦暗流，來不及掙扎，地轉(zhuǎn)天旋。

再出來，水聲震耳欲聾，像是面前有個瀑布。

怎么回事？

嘩啦。

氣泡浮動。

一只大手探入水面，將血河中茫然沉浮的勞迎天撈出。

“咳咳?！?

吐兩口水，勞迎天抹去臉上水漬，撩開頭發(fā)，一個漆黑的大洞映入眼簾，大洞寬闊無比，所有的水流經(jīng)此地，源源不斷地墜入虛空，仿佛永遠填不滿。

龍王窟！

天下誰人不知龍王窟是世界盡頭，有進無出。

等等，自己不是在漱玉閣嗎。

怎么進了一個漩渦，出來就是龍王窟？

身體一輕，落向血河，沒想明白的勞迎天下意識踩水，卻發(fā)現(xiàn)腳底下的血水流動，擁有實體，能輕易將他托舉起來。

踩踏兩下，勞迎天忍不住問：“長老使了什么神通？又為何帶我來龍王窟？”

血猿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想真正的活著嗎？”

“活著？”勞迎天皺眉，斟酌片刻，“長老是想說，我現(xiàn)在的生活太平淡，沒有意義，浪費生命？”

“不，沒有隱喻，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

勞迎天發(fā)懵。

字面意思的活就是活，能喘氣，能跑。

要不要真正的活……難不成，現(xiàn)在的他是死的？

怎么可能？

血猿盯住勞迎天，勞迎天的心漸漸下沉，腦子成了一團漿糊。

“還請魚長老不要消遣我，弟子見識有限，三兩語實在猜不透長老心思?！?

“你有輪回印嗎？”

“當然有。”

“那你聽說過‘鬼’嗎？”

“古籍上聽說過，但肯定沒見過。”勞迎天說到一半，沉默下來。

梁渠沒有輕易顛覆勞迎天的世界觀，省得他情緒失控，更難解釋，他話鋒一轉(zhuǎn)，說起另一件事。

“有些扯遠了，我讓夢瑤喊你的第二件事，是接下來我會閉關(guān)，正常來講，到我出關(guān)之前，應(yīng)當不會出事，但極少數(shù)情況，可能會出大事。

屆時天火宗會大肆調(diào)查我的人際往來，初時不會有危險，然而事情一經(jīng)確認，大抵你們都會被牽連。

如果你感覺情況不對，有人來問詢你，就帶著你妹妹，你家人，還有席紫羽他們，一塊逃，就從我剛剛帶你下水的地方，或者天火宗外，河神宗外，我都有布置，全部串聯(lián)。

穿過漩渦，你會到龍王窟，就是我們站的地方，跳下去，當空跳，不要去觸碰兩側(cè)，就能保全一命。但需要你足夠聰明，足夠機敏，能覺察到情況變化，不過，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做到?！?

咕嘟。

喉結(jié)滾動，勞迎天吞咽唾沫，一股腦將信息全部塞入腦海，卻根本不敢將它們串聯(lián)起來。

血猿猶如拎了一壺滾水，從他的頭頂澆下，開水順著大腦的溝壑開始流淌。

“龍……龍王窟里面有什么？”

“神，另一尊神?！?

“另一尊神……”

許久。

勞迎天明白了為何說不用超品血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