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征坐在沈冷對面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知道以前你有很多事不理解,比如為什么我在海疆直接把白秀殺了,現(xiàn)在你是不是能理解一些了?”沈冷看了看岑征手邊的那個包裹,里面的東西叫做通聞盒,有絕密的途徑可上達天聽,就算是傳遞通聞盒的人身份也必然很隱秘,最起碼不會讓人輕易猜到,岑征手里有通聞盒所以除掉白秀那就不僅僅是因為白秀要殺他,皇帝不會因為這樣一件小事而讓岑征暴露?!半m然陛下讓我把通聞盒給你,可我必須親眼看看你的能力。”岑征問沈冷:“我殺白秀......是為什么?”沈冷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沈先生,沈先生對他微微點頭表示可以說。沈冷整理了一下措辭,卻最終只說了兩個字:“暴露?!薄氨┞叮俊贬鞯难劬γ黠@亮了一下,他怎么都沒有想到沈冷的回答如此簡單卻精準(zhǔn)。“雖然我不了解陛下但我確定一件事,這個天下最會用人的只能是陛下......”沈冷解釋道:“要把將軍你調(diào)到平越道的決定自然不是臨時起意,這么大舉動,官員的任命在更早之前陛下肯定就已經(jīng)仔細考慮過,所以我們南下之前將軍你就要調(diào)入平越道的事也必是已經(jīng)定了的?!贬髯隽艘粋€你繼續(xù)說下去的手勢,眼神里對這個少年已經(jīng)滿是欣賞,其實沈冷說到這已經(jīng)給出了最完美的答案,暴露那兩個字就是答案?!扒f將軍不知道水師里誰是通聞盒,但莊將軍肯定知道有通聞盒?!鄙蚶淅^續(xù)說道:“陛下不會懷疑莊將軍的忠誠,可是會對水師的上上下下都要把控,可這對于莊將軍來說是個心結(jié)......明知道陛下在水師里放了通聞盒而不知道是誰,莊將軍難免會去想陛下是不是真的信任他,我不知道莊將軍的這個心思如何會被陛下察覺,所以陛下需要將軍你暴露。”“水師初建陛下不容有失,莊將軍的位置就穩(wěn)如磐石,不能讓莊將軍這樣疑神疑鬼所以將軍你就要想辦法讓自己暴露出來,讓莊將軍知道通聞盒就是你,然后陛下把將軍你調(diào)到平越道任職,對于莊將軍來說這是陛下給他的一個態(tài)度,陛下是信任他的,水師里的通聞盒陛下給調(diào)走了......如果我是莊將軍的話,我會很感動?!鄙蚶渌伎剂艘粫汉罄^續(xù)說下去:“陛下調(diào)走了將軍你,莊將軍又怎么都不會想到通聞盒會給了我......”岑征笑起來:“很好?!彼焉磉叺陌p手捧著遞給沈冷:“你可以拿去了,通聞盒一共有兩個暗格,每一個通聞盒都是大寧最好的工匠精心打造,如果不按照正確的方式去強行打開通聞盒的話,里面的毒液就會流出來,東西會被燒毀,觸碰到通聞盒的人也會死?!薄捌渲幸粋€暗格是用來向陛下傳遞消息的,你把寫好的情報放進這個暗格里,再把通聞盒交給專門傳遞消息的人,你的事就算做完了......另外一個暗格里是你這條線上聯(lián)絡(luò)傳遞人的方式,他們是誰,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都有,我寫的,你看完了后燒掉......將來有人替你的時候你也要這樣做?!贬鞯氖忠酪啦簧岬碾x開通聞盒:“不要輕視這個東西,你放在里面的那些消息會影響陛下的判斷,陛下之事無小事,一一行都涉及天下
?!鄙蛳壬恢甭犞泪鳑]必要避開自己,這一套的最初構(gòu)想是他提出來的,當(dāng)時幾個人都喝多了酒,他以為這樣的笑談會隨著酒醒過來而煙消云散,可誰想到陛下居然認真的記了下來。岑征他們這些人也是沈先生最初訓(xùn)練,現(xiàn)在有多大的規(guī)模沈先生不知道,當(dāng)初每一個人他幾乎都手把手教過,也許這些人如今已經(jīng)成為掌控通聞盒的絕對核心?!暗篱L的話,陛下都知道了?!贬鞯囊暰€終于離開通聞盒轉(zhuǎn)移到了莊雍身上:“有一句話陛下讓我口傳給你。”沈先生連忙站起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躬身垂首。岑征也站起來,以肅然的語氣說道:“陛下口諭......青松,朕是了解你的?!闭f完這句話之后岑征伸手把沈先生扶起來:“只這一句?!鄙蛳壬ь^時,眼眶已經(jīng)濕潤。岑征扶著沈先生說道:“那件事陛下信得過你,以你查到的事為準(zhǔn),這不是陛下給你的口諭,是陛下給葉流云的,所以道長應(yīng)該明白了吧?”沈先生使勁兒點了點頭:“不負圣恩。”“呼......”岑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我的差事算是干完了,就踏踏實實等著調(diào)令下來去平越道......那邊百廢待興諸事繁雜,哪里比得上水師里自在快活,沈冷......陛下對水師的態(tài)度你應(yīng)該很清楚,如果是對水師好的事,你可斟酌大小,細微處可不報但大處必報,如果是對水師不好的事,事無巨細都要報,這就是通聞盒的職責(zé)所在?!薄拔矣涀×??!鄙蚶潆p手捧著通聞盒,按常理來說突然之間遇到這么大的變故,肩膀上多了這么大的責(zé)任,背后藏著更為巨大的兇險,只要是個人都會緊張會害怕會擔(dān)憂會惶恐不安,然而此時此刻的沈冷看起來平靜如常,連一點波瀾都沒有?!澳贻p人如你這般冷靜的真不多見?!贬饔芍缘馁潛P了一句?!懊祥L安?!鄙蚶浠卮鸬氖侨齻€字。岑征笑而不語,似乎那笑容背后另有深意?!拔乙吡?。”岑征起身:“莊將軍會知道我來過,你應(yīng)該如何回復(fù)莊將軍的問詢?”“將軍不是來見我的,是來見先生的?!边@是沈冷的回答。岑征滿意的笑起來,非常滿意。如果岑征是來見沈冷的,不管是任何理由都會被莊雍想到這唯一的理由,而岑征是來見沈先生的,正是因為莊雍知道沈先生的身份,而恰好莊雍之前讓沈冷提醒沈先生多加小心。這也是為什么岑征敢這樣正大光明來的原因,他不怕讓莊雍知道?!俺赃^飯再走吧?!鄙蚶湎乱庾R的說了一句。“嗯?”岑征竟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點頭:“也好。”沈冷開始后悔。沈先生白了他一眼。岑征又坐下來:“那我就等著吃飯?!本驮谶@時候院子里懶洋洋趴在那的黑狗忽然猛的抬起頭往高處看了一眼,想叫似乎又忍住,它疑惑的看著那邊,緩緩趴下又猛的抬頭,最終還是沒有叫出聲。它會搖尾巴,會表達自己的情感,但很少叫。這一幕誰也沒有看到。而此時此刻一個黑影離開了小院屋頂落在巷子里,背著手往前
走,想著那只黑狗有點意思,不如吃了?沈冷去做飯,做飯對他來說自然不算什么難事,難就難在這頓飯吃起來會滋味不對,岑征留下來更多的不是看他而是看沈先生,看沈冷的這一步已經(jīng)走完,留下的越久對沈先生越不利,岑征這樣的人眼睛太毒,沒人知道何處做的不夠妥當(dāng)就會被他記在心里。茶爺靠在沈冷不遠處看著他在忙碌,發(fā)現(xiàn)沈冷其實沒有看起來那么冷靜。切的菜絲,略有差別。片刻之后沈冷把剛切好的菜絲扔進木桶里,換了一顆菜重新切,深呼吸,手開始變得沉穩(wěn)起來,可是這樣一來落刀就重了。茶爺過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沈冷的身體明顯放松了一下?!澳銚?dān)心的不是自己?!薄班??!薄跋壬??”“嗯?!辈锠敵聊聛?,她知道先生來歷非凡,她以為自己都知道,可是沈冷對她說了岑征和沈先生的談話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先生身上還藏著太多太多秘密。“先生不會有事的。”茶爺?shù)偷偷恼f了一句。沈冷點頭,切菜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先生不會有事的。”他重復(fù)了一遍,可不僅僅是重復(fù),茶爺說先生不會有事的,是擔(dān)憂是祈禱是害怕,沈冷說先生不會有事的,是決心。他把菜切完,這一次切的很好,所以笑了笑:“家國天下,家在最前。”茶爺也笑起來。沈先生的書房里,岑征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終于再次開口:“道長知道我多留一會兒的原因,那件事葉流云已經(jīng)調(diào)查了很久,基本上已經(jīng)算水落石出,如果道長已經(jīng)確定了的話為什么不帶人回去?”聽完這句話沈先生就知道岑征在陛下身邊的分量一定很重,不然的話他不可能知道那件事。“我不確定。”沈先生回答:“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初那件事比預(yù)想之中復(fù)雜的多,如果我貿(mào)然帶人回去是對陛下的不負責(zé),葉流云所謂的水落石出也許只是假象,萬一當(dāng)初做了手腳的不是她一個人呢?而是......雙重手腳?”岑征的臉色巨變,如他這樣的人早就已經(jīng)能做到喜怒哀樂不形于色,可是這句話顯然把他震撼了,嚇著了?!澳?.....”岑征還想說什么,沈先生擺了擺手看向窗外廚房那邊:“這件事既然陛下交給我了,我會給陛下一個絕無差錯的答案,在這之前我不會再多說什么,況且你以后要去平越道,這邊的事不方便多知道?!贬鼽c了點頭:“明白?!彼鹕恚骸拔易吡恕!薄安怀燥??”“不吃了,他刀工已經(jīng)有些亂,我再留下的話許是會切到手指,那茶兒姑娘還不找我拼了命?”岑征往外走:“我進門的時候,她已經(jīng)摘了劍。”沈先生笑起來:“那就不留你了?!薄暗豆y了,是他在擔(dān)心你吧?!贬髂_步一停,回頭看向沈先生:“我說那些關(guān)于通聞盒的事他連呼吸都沒亂,事關(guān)他自己,他毫無波瀾,而現(xiàn)在手都不穩(wěn)了......不管他是不是,最起碼你養(yǎng)了一個好徒弟,我很羨慕?!鄙蛳壬靡獾溃骸澳沐e了?!薄澳睦镥e了?”沈先生更得意:“不是一個,是兩個?!贬魑⑽⒁汇?,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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