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就答應了?也不說點條件?徐妙雪高興之余,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裴叔夜微微俯身,陰影落在徐妙雪身上。她無辜地仰頭,下意識覺得這個距離有些危險,手不自覺握緊了吊椅的繩索。
裴叔夜的語氣幾分狡猾:“我不會趕你走,但你得當好裴六奶奶。”
“當然了,”徐妙雪立刻表忠心,“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絕對赴湯蹈火!”
“留下來?!?
“啊?”
“其實我們來到這里,府上的眼線仍盯著我們。你若現(xiàn)在回去,便容易被發(fā)現(xiàn)行蹤?!?
“沒事——”徐妙雪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這眼線能有你們府上的多嗎?我仔細點就是了,不會叫人發(fā)現(xiàn)的?!?
“太晚了,容易招惹麻煩,程家那邊我叫琴山去盯著,不會出亂子?!?
徐妙雪莫名其妙:“平時我也這么晚回去啊?!?
“最近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嗎?我怎么沒聽說?!?
“是的?!迸崾逡贡犙壅f瞎話,卻說得非常篤定。
徐妙雪被繞進去了——他能叫琴山去盯著程家,為什么不叫琴山引開眼線送她回去呢?這不是更簡單的路徑嗎?
裴叔夜繼續(xù)加碼:“你要知道,今兒你害我回不了家,你不該留下來跟我同甘共苦嗎?怎么,難道你是怕了嗎?”
“我有什么好怕的?”
徐妙雪立刻反駁了回去。她忘了,自已也曾用過一樣的招去激裴叔夜。
“我不是怕,但是這要怎么睡覺啊?你不會想……”
“你我又不是沒有共處一室過,我何時逾距過?”
裴叔夜那正氣凜然的模樣,讓徐妙雪慚愧自已想得齷齪了。
裴六爺什么人沒見過,不會對她有興趣的,他們就是契約關系而已,他要她留下來,想必真的只是出于周全的考慮。
為了證明自已的誠意,徐妙雪咬咬牙:“行吧,為了當好這裴六奶奶,我舍命陪君子——這兒也沒多余的房間,那我就睡地上吧?!?
看她上當,裴叔夜心里便有種得逞的快感。他真是瘋了,其實仔細想想,他吃力撈著什么好了?
什么都沒有,但他卻費盡心思在這兒跟她兜著圈子,玩著沒有勝利品的游戲。
而徐妙雪哪能猜到裴叔夜這層心思,她是個急性子,一下決定,行動力極強,便開始動手打地鋪了,在船艙里這里拿個氈毯,那里拿個枕頭,踩得船艙模板咯吱咯吱響。
裴叔夜靜靜地看她在眼前晃來走去。
月光如紗,籠罩著徐妙雪的身影。斑駁的光影在她衣袂間流淌,時而聚作銀輝,時而散作星辰。船篷外潮聲呢喃,卻掩不住艙內漸生的暖意,像一盞溫著的酒,在夜色里悄然蒸騰出氤氳的氣息。
他竟有些入迷了,大腦空空一片,猛地驚覺自已沒有來地沉溺其中,忙板起臉來——他是魔怔了。
兜這么大一個圈子,非要她今夜留下來——是在懲罰她嗎?
不是的,似乎只是為了填滿他心里一個古怪的黑洞。
徐妙雪已經(jīng)打好了地鋪,她就是有隨遇而安的快樂,哪怕是一個簡陋的小被窩,只要有地方睡,便美滋滋的。她剛想鉆進去,裴叔夜卻不由分說地,突然一把將人橫抱起來。
徐妙雪驚呼一聲:“你干嘛!”
裴叔夜將人放到床上,面無表情道:“睡覺?!?
徐妙雪緊張地攏了攏衣服。
裴叔夜卻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便轉身在她弄好的地鋪上躺下來,拂袖滅了燭火。
船艙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海浪的起伏頓時變得明顯起來,身子仿佛也隨著海浪搖晃,輕飄飄的,抓不到岸。
徐妙雪翻來覆去都覺得不踏實。
“裴叔夜?!?
她小聲喚他的名字。
裴叔夜聽到了,但他沒有回答。
徐妙雪躡手躡腳地從床榻上下來,蹲在他的被褥旁,借著低垂的月光觀察他是不是真睡了。
“喂,裴叔夜。”她又喚了一聲。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裴叔夜最會演了。
連睫毛都一動不動,呼吸均勻綿長,仿佛真的熟睡過去了。
月光落在他的眉眼間,徐妙雪回頭看了一眼月光,順著光的方向,用影子在他臉上比劃各種古怪的手勢。
“長得可真好看。”她低聲嘟囔。
但美色并沒有讓徐妙雪停留,她只是起了瞬間的玩心,隨后便越過他,走了。
她又要去哪呢?
裴叔夜睜開眼,不動聲色地望著她的背影。她是一只狡猾的野貓,哄得了一時,但心永遠要往外跑,除了他這里,她還有許多的去處。
倘若她知道,他的英雄救美是謊,倘若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她就不可能打敗鄭家……
她會后悔見過今晚的月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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