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成拽了下畢鐵剛衣角,對馬上反應過來的來福說道:“來福叔,咱倆一起抬?!薄皣唶啠眠?。畢成,抬、抬這個箱子?!碑叧煞磻獦O快,也沒廢話,他引著來福將一箱酒往旁邊的半截車上抬。那還用問嗎?邊上三臺車,一臺他家煙酒行的小貨車,一臺軍輝的,剩下就是人家這幾個執(zhí)法小子的車唄。畢鐵剛這功夫終于反應過來了,罵大楊,也是第一次露出他是管事兒的做派。平日里,他都跟弟弟這幫手下主動說話啥的,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外行、啥也不會?!岸汲蛏赌兀吭偻咸上?,讓老弟們回去有個交代。咱們確實得配合檢驗。瞅瞅你們干的事兒?鬧多大誤會!”呵斥時還沖頭腦發(fā)熱沖動的大楊,擠咕了兩下眼睛。那面軍輝已經(jīng)掏兜開始挨排遞煙了。……軍輝站在原地,看著拉著三箱酒離開的執(zhí)法車,耳邊兒聽著畢鐵林那幾個手下,包括那個畢叔口中的來福,一邊抬貨一邊都在罵罵咧咧。他歪了下嘴角,心里其實挺不屑的。聽聽那罵的。什么叫要敢硬來,就給人胳膊腿兒卸掉。什么剛才就不該把酒白給他們,一準兒那幾個人過來扎錢了,這不是就稱他們心如他們意了嗎?什么要真把酒都給扣了,照樣也得還過來!軍輝心想,不就是認識個什么張秘書嗎?打架?他要出手能卸掉所有人的下巴。但是有意義嗎?這幫人好像沒長腦子。拍了下畢成的肩膀,軍輝用著贊賞的眼光看了畢成一眼。另一面的畢鐵剛也在喊話道:“先都拉到總店去。是哪幾個箱子剛才被抬走了?”來福瞪眼瞅畢鐵剛:“大哥,柱子在南面發(fā)回來的箱子號,那不都在你那記著呢嗎?”畢鐵剛一拍大腿,還特么得回趟家,順便還得給弟弟去個電話。他這才回頭找軍輝。車上……畢鐵剛坐上車就開始一門心思在回憶啊。他弟弟給大柱子那面早就下了規(guī)定,哪樣哪樣,哪個箱子都得標貨號,剛才抬的5號8號和22號箱子里,裝的都是啥來著?可惜畢鐵剛咋想也想不起來,心里亂成一片,還著急想在心里盡快攏一個大概損失。心疼膽疼錢,感覺剛才那一幕,被人說抬走就抬走三箱子,就跟走大馬路上被人忽然搶劫了似的。軍輝看倒車鏡的時候,用余光看了眼畢鐵剛。畢鐵剛心里的想法就跟畫在了臉上一樣,軍輝基本全猜到了。正想著要不要解釋一下這里面的利弊,后面的大成說話了。這一刻,軍輝覺得,畢家突然富裕了是有原因的,至少有那么幾個聰明人?!败娸x哥,以后要是再碰到類似這種情況,最聰明的做法應該是什么?”畢成依然坐在后座中間,他貓著腰微探著身子,不懂就虛心問,反正他覺得剛才跟人嗆嗆不對?!昂呛?。這幫人。跟老百姓直接打交道的,你要記住了,我下面說的話不是貶低,是人性。他們齲慌醯氖奔涑ち耍難鄄荒敲戳榛睿榛畹模綞加貌渙思改晟先チ耍蒼緹脫Щ岬眉兇盼舶妥鋈肆恕越是有本事的,才會越謙虛。因為聰明的,都知道這是皇城根兒腳下,早晚會碰到茬子。還有句話叫,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就是這么個意思。認識誰?你除非認識的是直接管他們的,能當場賣個面兒,要不然真跟你犟起來,你說是人家有理還是你有理?再說,多大的官,人情你得用在刀刃上。對不對?”軍輝說到這,還側(cè)頭看了畢成一眼,這功夫了,畢鐵剛也不在心里合計他丟了多少錢了,注意力也放在了軍輝的話上。軍輝想著,那個張秘書,要不要挑開他知道是誰?得,把話往透了說,他怕他點到為止,尤其是旁邊的畢叔聽不明白。“你總不能扣煙扣酒被查執(zhí)照,事事麻煩人家大官兒。人家也忙,能給你三天兩頭跑這事兒?先不說給不給你辦,跌份兒。
再說回來,就打比方剛才,你們那個誰啊,喊著他認識誰,這不就是給人惹麻煩?真要提名字,覺得到了不得不提誰的程度了,私下說。再不差事兒,只要腦袋沒病的,都會賣個面子。哪有大聲吵吵的?這樣說話辦事兒,靠山再硬吧,也早晚給人惹麻煩。”畢成問道:“軍輝哥,我猜來福叔是想先震住他們,你說,能不能震住他們?”“沒必要啊。他們能記住幾個上面人的名字?你除非帶著名號喊,他是誰誰誰的秘書!”軍輝說這話時,語氣特意加重,還停頓了下,隨后才看了眼窗外繼續(xù)道:“使蠻力再給那幾個人惹毛了,就跟你犟執(zhí)法有理,這不占理的事兒真犟起來,你就是到哪,認識誰,他也得有個規(guī)矩吧?就剛才那幫二愣子,要是再加上幾個剛參加工作的,或者腦子直、愛較真的,就給你往上捅。到了那一步,于公于私,被架到那了,呵呵,估計你們找那人都得發(fā)話,以顯示他是個好領(lǐng)導。一聲令下,從嚴處理。你覺得吃虧的是誰?”說到這,軍輝還問畢鐵剛:“是吧?叔?”畢鐵剛一下子就想通了:“對對對,破財免災破財免災,就當給小鬼兒撒點兒錢了。要不咋整?大成啊,你聽著點兒,這都是經(jīng)驗。聽見沒?”軍輝將畢鐵剛和畢成送到胡同口,抬腕看了看時間,回絕了畢家父子讓進家吃口飯。他剛才話是那么說,那是想要給畢叔擺道理。沒有誰能一直護著誰。說白了,像他,是因為畢月,像那位張秘書,那是利益拉扯,都不如自己能看明白事兒。但是,他軍輝還沒吃過這啞巴虧呢,三箱酒給拉走了,不但得給他送回來,還得下次見到畢家煙酒行得給他繞著走。他還進院兒吃什么飯,抓緊時間要酒去吧。畢鐵剛說了幾句麻煩了,軍輝笑呵呵告知道:“叔,我不是外人,等過兩天再上門陪叔喝兩杯?!薄鸵驗檫@事兒,軍輝給畢鐵剛的直觀印象就是:這小伙子辦事穩(wěn)當,還不像有能耐人家的孩子那么愛裝。他心里的評價,準確的說是:情商高。但是“叔,我不是外人”,這句話吧,畢鐵剛聽著心理有壓力?!吋腋缸觽z剛出現(xiàn)在院子里,劉雅芳就連著問了好幾遍:“咋樣了咋樣了?”畢鐵剛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擼了把臉上的汗,回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他閨女了。畢月站在她的房門前,蹙緊秀眉等著聽結(jié)果。畢鐵剛不像是回答劉雅芳,更像是告訴女兒似的瞅畢月說道:“白給了三箱酒。”畢月心一松,馬上肯定道:“應該的,散點兒小錢少麻煩。軍輝幫忙了?”畢鐵剛含糊道:“不算吧,他就說了兩句?!薄班?,那就好?!碑叧稍谝慌月犞睦镉悬c兒失落了。他覺得他照他姐差遠了,你看他姐明明沒去,就像是看到了似的。畢成覺得那是一種開竅,他就像是這方面沒開竅。再被剛才軍輝比對著。還有前段日子,包括楚亦鋒那次和幾個哥們在飯店吃飯、他作陪,聽著他們說那些話,就跟鴨子聽雷似的。畢成心里有種無力感。不止是畢成,剛才明明勸自己別心疼錢的畢鐵剛,又完了,又開始心疼上了。道理懂,畢鐵剛就是一種單純的心疼,細心的人被搶錢了的感受,一時半會兒忘不了。說了那么幾句,畢鐵剛這算是跟閨女匯報了一下,就去了前院兒,身前身后跟著啥細節(jié)都想打聽的劉雅芳。劉雅芳明明幫不上啥忙,可她惦記。畢月擰眉看大門口:“大成,都幾點了,你要干啥去?不趕緊進屋吃飯?”畢成頭都沒回,任性回道:“我出去溜達一圈兒,散散沒干起來的火氣?!薄叧尚那榈吐洌€摻雜著點兒納悶,納悶別人也納悶自己:為啥都年紀輕輕的,沒比他大幾歲,卻都懂那么多事兒?他人
情世故上是不是出了點兒什么問題?好像沒長那根筋。人比人難道真得死?一個個歲數(shù)還都不大,卻個頂個優(yōu)秀,啥都明白。楚哥是,軍輝哥是,楚哥那幾個發(fā)小也是,就他畢成不是,啥也不是!……畢成就是懷揣著這樣失意的心情,三溜達兩溜達的,就溜達到王晴天家胡同口這。王晴天家住在這胡同最里面,畢成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對勁兒。王家對門、斜對門,還有跟前兒鄰居怎么都站在外面說話,不像是晚上吃完飯在乘涼閑聊天,倒像是指指點點在說著什么。他趕緊小跑了起來?!霸趺戳饲缣欤堪。俊碑叧缮锨胺鲎∽诘厣峡薜幕杼斓匕档那缣炷?,眼里滿是慌張之色,看向在院子里正收拾東西的王晴天。王晴天邊哭邊收拾著散落在院子里的衣服?!澳愣伎匆娏?,還問什么,這都是他們?nèi)拥模壹掖嬲??!鼻缣炷锖鋈桓呗暫暗溃骸斑@些個該天打雷劈的啊!老天爺啊,趕緊來個雷劈死他們吧!孩子她爸啊,快保佑保佑我們吧,趕緊給他們都抓走!”這冷不丁的一嗓子,又是咒怨的話,給畢成嚇了一大跳。畢成本來都半抱半拖拽的要給晴天娘扶起來了,結(jié)果被嚇的手上力度一松,晴天娘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的夠嗆。晴天娘倒是隨著幾嗓子喊完發(fā)泄了,王晴天無語凝噎,雙手捂著臉哭了幾秒,這才說道:“娘,你能不能別喊了,外面人都聽到了,還嫌咱家不夠熱鬧嗎?你?”女孩兒站在院子里,一張臉哭皺的快要變形了,她用手背擦著臉,緊咬著唇,在畢成看來,王晴天馬上就跟要咬破自己似的?!澳铮阍俦粴夥覆×?,我還怎么上班?你要是再被氣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嗚嗚?!笨薜募绨虿煌6秳印_@話一出,晴天娘倒是不喊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會喃喃自語:“我可憐的孩子啊,我的晴天??!”畢成趕緊回身去關(guān)大門。關(guān)好了也不管晴天娘哭的快死去活來了,他幾大步上前焦急的一連串問道:“你大伯娘她們又來了?怎么知道住處的?幾個人?打沒打著你?有沒有哪受傷的?”王晴天搖頭。畢成一臉急色:“那這怎么被翻成這樣了?存折被翻著了?被搶走了?晴天,你有沒有報案?!”王晴天伸出沾滿淚滴的食指,指向她母親的腳,哽咽不成句道:“存折在我媽、媽鞋里藏、藏著呢。報警?報警……”畢成拍著王晴天的后背,強壓住一堆關(guān)心的話:“你慢點兒說,平靜點兒晴天,不怕,出什么事兒都有我在呢。啊?”王晴天不著急跟畢成說這些,關(guān)鍵是說了也白說??伤弥笔帐霸鹤?。這都晚上九點了,滿屋里,滿院子里一片狼藉,不定得收拾到幾點呢。她母親她指不上,那都手腳被氣的直打哆嗦呢,她還得盡快收拾,要不然就她母親那性格,真容易看見這些亂糟糟的,一個想不開再犯病。王晴天抹了把臉,吸了吸鼻子,在畢成眼中,她是硬生生仰脖看天空緩那口氣。隨后王晴天走到她母親跟前,剛才還哽咽到說不出完整句子的女孩兒,又像是恢復了以往的堅強般,商量道:“媽,這回你放心吧,你看畢月姐她弟在這呢,他是個大小伙子,真沒人再上門了,我求你了,你快進屋躺著,只要你別病了,咱家錢也沒被搶,沒什么過不去的。???”畢成干脆上前背起王翠花進了屋。進屋他也傻眼了,床上地下,扔的亂七八糟的?!饷嬖铝廉斂?,蚊子嗡嗡嗡在耳邊繞圈圈,院子里照亮的燈泡下,也能清晰可見飛著很多小飛蟲。王家的院子里,一男一女,男青年在掃著院子,女孩兒在收拾著倉房。屋里的晴天娘不得不吃了睡覺藥睡著了,要不然她東想西想的,很容易一口氣咽不下去氣犯病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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