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雅芳從教務(wù)處剛一出來，就左右晃動腦袋找人。頭兩眼沒瞅著畢月，眼神透出無助和迷茫，站在學(xué)校辦公樓的走廊里，探頭探腦。閨女不是說擱門口等她嗎？人呢？等走到拐角處，看見畢月在和一個男同學(xué)說話，逮到她閨女身影了，無助和迷茫馬上消失。劉雅芳走過去扯了扯畢月的袖子，還沖畢月班級班長何卓爾笑了笑。但是等她走出教學(xué)樓了，她閨女在她身邊陪著了，那就不是她了。又開始絮叨起了從昨晚接完電話后，就一直磨嘰不停的話題：“哎呦我天，剛才跟你老師撒謊請假，我那心口直跳。你說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該請假回去，耽誤學(xué)習(xí)。再說你也不能打罵你姑夫，回去干啥？！”畢月甩車門上車，一腳油門，夏利車就躥了出去。她著急趕路，一刻不停還得開個一天時間呢。“我姑那是被人削醫(yī)院去了！昏迷不醒，你明不明白啥意思！我小叔擱山西旮旯里挖煤，他要不聯(lián)系咱，咱都找不著他。等他收到信再回來，得等到猴年馬月。我爹那腿還那樣，躺床上養(yǎng)病夠上火的了，大成得背他上廁所，還得給我跑裝修。那你看看咱家還有誰能去？我不請假誰請假。你自個兒回去?。俊眲⒀欧祭硭?dāng)然，還挺急脾氣道：“我自個兒回去能行！那事兒多磕磣啊，你一個大姑娘家還沒找婆家……”畢月轉(zhuǎn)著方向盤，看著倒車鏡，嘎嘣溜脆打斷她娘：“你？娘，就你走哪都轉(zhuǎn)向，坐車都能坐反了，跟我老師說話還得提前打草稿，回去能頂啥事兒？我就沒見過如此荒唐臭不要臉的事兒，我姑那個受害者還能被人打醫(yī)院去！氣死我了！”劉雅芳挺愁得慌，愁她閨女，不服管啊。兜里揣著一沓子錢，看那架勢，真怕畢月回去破馬張飛跟人干架。更愁小姑子可咋整，她心里也直打鼓，沒個譜。她和閨女商量了，不告訴畢鐵剛，這次走就是扯的謊。那腿動的是大手術(shù)，連腳踝骨外加往腿上釘鋼釘?shù)?。其實劉雅芳心里明白，誰回去都沒用?！鞍?，夫妻那點兒子事兒，還得你
姑自己拿主意。你說你姑那命啊。你姑夫咋那么不是東西，不是人吶！你奶奶當(dāng)年咋就信著他了！咱娘倆回去也就是勸勸，還能離是咋地。”畢月來氣了，她最不愿意聽的就是這話：“啥叫不能離？離咋了？你來不來就說那話，你這回去哪像是教訓(xùn)人，我看你像是勸我姑咽下窩囊氣?！币恢钡较睦嚩奸_出了城，劉雅芳才接畢月那氣話，因為外人不值當(dāng)跟她閨女吵吵把火的，說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咋整。王八好當(dāng)氣難咽，我都咽不下去?？墒牵|女，吃口罐頭吧，喝點兒湯解解渴，你也別跟著太攪合。你聽娘的，咱娘倆都別太實惠。勸離，你姑過后后悔了呢？咱倆那不作孽嘛。勸繼續(xù)過，媽了個蛋的，要我，我就帶著你們姐弟仨，自個兒過，反正也一把歲數(shù)了。勸的深了淺了的，萬一你叔和你爹知道了，咱倆落埋怨?！碑呍侣牭母鷼饬?。她娘可真行，都這事了，親小姑子，還能往后躲?！罄蟿∨艿呐苓M縣醫(yī)院的走廊里，又忽然頓住腳步。他邁著挺沉重的四方大步，走到走廊的長椅前，上手拍了拍付國的肩膀，一臉愁悶道：“咋整？那面小許她哥抓起來了。弟妹這面，醒了指定也得帶去談話，還有你。兄弟啊，我找人疏通了，今兒個就說你們都得在醫(yī)院包扎養(yǎng)傷，明天怎么著也得去錄個筆錄?！备秶雮€膀子包著白紗布，灰色西服外套褶褶巴巴扔在長椅上，上面滿是血跡。煙已經(jīng)被他抽的只剩下個煙屁股了。他駝著背，貓著腰，還在一口一口的抽著，似是感覺不到燙。蔫吧的人，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能跟警察打交道。他也能成為全縣的公知人物，成為老百姓們茶余飯后的談話對象。大老劉替好哥們糟心，感同身受啊。設(shè)身處地往自個兒身上一聯(lián)想，他覺得后脊梁骨跟著冒涼風(fēng)，沉不下心，干不下去別的事兒。鬧大了，鬧的太大了，兜都兜不住。現(xiàn)在出門，誰要是不知道這事兒，那指定不是啥有能耐的人。大老劉干等等不到付國一句話，他泄氣般
一屁股坐在一邊兒，不是好氣的將付國的西服外套扔一邊兒，埋怨道：“你說說你，風(fēng)聲緊，那就別那啥了啊。再說你咋能讓弟妹發(fā)現(xiàn)這事兒？現(xiàn)在咋整？一團糟！兄弟啊，那小許據(jù)說也受傷了，傷的還挺重?？伤齺聿涣嗽坩t(yī)院齲她那條街上到現(xiàn)在更熱鬧了，房前房后都是人。還有聽說消息現(xiàn)趕去看熱鬧的……一群吃飽了撐的！小許估計是擱家呆著沒臉來醫(yī)院，你用不用給她找人安排別的縣醫(yī)院去啊？你嫂子她娘家那塊，我有兩個認(rèn)識人?！阋彩菈虻姑?！”大老劉扭頭看著一派愁容的付國，他埋怨不下去了。等會兒這兄弟的親娘再來，再一哭一鬧，媳婦再昏迷醒過來繼續(xù)鬧，夠他喝一壺的了。付國捻滅煙屁股，繼續(xù)掏兜再點燃一顆，煙霧熏的他眼里有淚，他用手掌心使勁一抹。仰脖間，抬頭紋顯得更深，苦笑道：“是啊，我就是個倒霉的。還沒整成，家快沒了。”大老劉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剛要張嘴再說點兒啥，遠(yuǎn)處走過來一位走路鏗鏘有力的胖女人，走動間金耳環(huán)來回晃悠，手里拎著個網(wǎng)兜子，里面裝著四瓶罐頭?！跋眿D，你咋來了呢？”女人使勁剜了一眼付國，一把薅起大老劉：“你坐這干啥！金枝擱哪屋住院呢？”大老劉屁都沒敢放，乖乖地在前面帶路。女人特意沒壓低嗓門，就是說給付國聽的：“以后少跟他打連連，跟那樣人能學(xué)來好？再給你拐帶的搞破鞋呢！”付國扔了煙頭，駝背駝的更嚴(yán)重了，兩手揪著頭發(fā)，眼睛看著地面。上午他有多興奮，此刻就有多絕望。他無法面對接下來該怎么辦。更是對許小鳳治不治病只字未提。唯一清楚的是，只知道要等畢金枝醒來。許小鳳抱著她三歲的女兒，兩手堵著孩子的耳朵。孩子哭，她也哭，她忍著胸口鉆心的疼，只簡單抹了點兒紅霉素軟膏，用毛巾擦著血跡，聽著外面的罵聲。畢金枝的麻友徐嫂子，兩手掐腰站在門口罵道：“白骨精，你個騷狐貍精！黑爪子，大白天扯別人家老爺們褲衩子！”(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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