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事,”陸明淵話鋒一轉。
“你升任漕運司郎中,溫州府通判一職便空了出來。這個位置,你可有合適的人選舉薦?”
此一出,裴文忠的心猛地一跳!
他瞬間就明白了陸明淵的意思。
這不僅僅是在詢問一個通判人選,更是在給他機會,讓他培養(yǎng)自己的班底。
這是真正將他視作心腹的信號!
這等信任,何等的千金難換!
雖然他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可當陸明淵親口說出的時候,他還是難以遏制的激動!
裴文忠的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熱,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深吸一口氣。
他從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名冊,雙手呈上。
“使臺大人,卑職不敢專斷?!?
“這是卑職在溫州府多年,所觀察到的一些可用之才,以及通判一職的幾個人選,請大人過目。”
陸明淵接過名冊,沒有立刻去看,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你先說說,你心中最合適的人選是誰?”
裴文忠定了定神,沉聲道。
“卑職舉薦一人,此人名叫杜彥,嘉靖二十三年的進士。乃是卑職當年的學生。”
“哦?你的學生?”
“是。”裴文忠的臉上露出一絲愧色。
“杜彥此子,才學兼?zhèn)?,為人方正,只是……只是因為朝中無人,被一些人打壓排擠,蹉跎至今?!?
“他如今在府衙內(nèi)當一個八品的經(jīng)歷,負責典籍文書,實在是屈才了?!?
陸明淵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他看重的,正是裴文忠這份坦誠。
不隱瞞,不夸大,將師生關系與此人的處境都說得清清楚楚。
“一個被打壓的八品經(jīng)歷……”
陸明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這樣的人,用起來才最是忠心,也最是敢做事。因為他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他翻開名冊,目光在上面掃過。
名冊上,不僅有杜彥的名字,還有另外五人。
每個人的姓名、籍貫、官職、履歷,以及裴文忠對他們性格能力的評語,都寫得詳詳細細。
“這六人,你認為都可以調入鎮(zhèn)海司?”
陸明淵問道。
“回大人,這六人,皆是寒門出身,在溫州府任上勤懇踏實,卻因不善鉆營,仕途坎坷。”
“卑職認為,他們都是可造之材,只要大人肯給機會,必能為鎮(zhèn)海司盡死力!”
裴文忠的語氣無比肯定。
陸明淵合上名冊,緩緩道。
“好。溫州府通判,就由杜彥接任。吏部的文書,明日你親自去辦?!?
“至于另外五人,你先去考察一番,看看他們是否真的愿意來我這鎮(zhèn)海司?!?
“記住,我要的是絕對的忠誠,是能將身家性命都押上來的人?!?
“卑職遵命!”裴文忠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激動得難以自持。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裴文忠,將不再是那個在泥潭里掙扎的中年小吏。
他將成為這位少年權臣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待裴文忠退下后,陸明淵才重新拿起那份名冊,細細地看了起來。
漕運司,有了裴文忠這個主心骨,再配上這幾個得力干將,架子算是初步搭起來了。
但這還遠遠不夠。
海貿(mào)司、港務司、舟師司……這三個才是鎮(zhèn)海司真正的核心。
錢袋子、油水池、刀把子。
每一個位置,都容不得半點差錯。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陣疲憊。
白天,他是溫州知府,要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
晚上,他是鎮(zhèn)海使,要為這個新生的龐然大物謀劃未來。
十二歲的身體,終究還是有些吃力。
“若雪。”他輕聲喚道。
“少爺?!?
清冷的聲音自身后傳來,若雪端著一杯熱茶,悄然出現(xiàn)。
“給我磨墨吧。”
“是?!?
墨香裊裊,燭火搖曳。
陸明淵鋪開一張宣紙,提筆蘸墨。
他要寫一封信,一封寫給遠在江蘇的老師,林瀚文的信。
鎮(zhèn)海司需要人才,而他認識的人中,見識最廣、人脈最深的,莫過于這位江蘇巡撫了。
他需要老師的幫助,為他舉薦幾個真正信得過,又有真才實學的干吏。
尤其是舟師司的主官,這個位置太過重要,非大才不能任之。
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窗外的夜色,愈發(fā)深沉。
溫州的夜,看似平靜,但陸明淵知道,在這平靜的水面之下,早已是暗流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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