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樁,一件件,皆是關(guān)乎民生的大事。
這些沖突的背后,是土地、是糧食、是生存的根本。
陸明淵拿起朱筆,神情專注而凝重。
他的筆尖在公文上或圈或點,或批注或駁斥。
每一筆落下,都代表著一個決斷,影響著成千上萬人的命運。
“永嘉沖突,查明緣由,征糧需依規(guī)矩,然毆打官差,國法不容,首惡嚴懲,脅從輕罰,安撫百姓,重申朝廷法度?!?
“瑞安械斗,水源乃民生之本,著縣衙重新勘測,公平劃分。械斗者,依法論處,但需查清是否另有內(nèi)情,不可一概而論?!?
“樂清被掠,此乃守備之失,申飭當?shù)厥貙?,撫恤受?zāi)百姓,所缺糧草,由府庫暫為補足。”
他下筆極快,思路清晰,處置果決。
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此刻卻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與威嚴。
不知不含糊,不明不批復(fù)。
遇到拿不準的細節(jié),他便會喚來當值的書吏,仔細盤問。
月上中天,又漸漸西斜,當他處理完最后一疊公文時,窗外的明月高懸于天。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陸明淵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
連日的殫精竭慮,即便是他這般心智堅韌之人,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返回府邸時,圓月正明。
府門前的燈籠在晨風(fēng)中輕輕搖曳,光芒顯得有些闌珊。
一踏入內(nèi)院,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鮮香。
若雪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海鮮粥從廚房里走出來,見到陸明淵,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心疼。
“伯爺回來了。”
她輕聲說道,將粥碗放在客廳的八仙桌上。
“知道您今夜辛勞,特意給您熬了粥暖暖胃?!?
“有心了?!?
陸明淵溫和一笑,由著她服侍自己脫下那身沾染了夜露的官袍,換上舒適的常服。
粥是上好的新米,配上新鮮的蝦仁和瑤柱,熬得軟糯香滑。
陸明淵坐在桌前,小口吃著,一股暖流從胃里升起,瞬間驅(qū)散了滿身的疲憊與寒意。
若雪沒有坐下,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拿起陸明淵換下的官袍,細心地為他折疊。
月白色的衣衫在她素白的手指間翻飛,動作輕柔而專注。
“伯爺,”她一邊疊著衣服,一邊輕聲開口。
“方才我整理書信時,發(fā)現(xiàn)有林家商行的信。”
“信上說,林遠峰少爺這幾日會來溫州府一趟,想和您約個時間見上一面?!?
她抬起頭,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清冷的眸子看向陸明淵,帶著一絲詢問:“您……要見嗎?”
“見,當然要見?!?
陸明淵放下湯匙,毫不猶豫地說道。
林家,林遠峰。
聽到這兩個名字,陸明淵的眼神瞬間柔和了許多。
那段在江陵縣的少年時光,仿佛就在昨日。
他與林家的關(guān)系,早已超越了尋常的合作與恩情。
他寫話本賺取的第一桶金,便是與那個滿腦子生意經(jīng)的林遠峰一同完成的。
他能夠進入府學(xué),拜入恩師林瀚文門下,也離不開林家的引薦與扶持。
恩師林瀚文,更是出身林家,視他如己出。
可以說,沒有林家,就沒有他陸明淵的今天。
如今林遠峰不遠千里從江寧府趕來溫州,想必是有要事。
于情于理,他都必須見,而且要鄭重其事地見。
“你回信給林家在溫州的掌柜,就說我隨時恭候。”
“待林少爺?shù)诌_溫州,直接來府衙尋我便是?!标懨鳒Y吩咐道。
“是,伯爺?!比粞c頭應(yīng)下。
一碗粥下肚,陸明淵只覺得渾身舒泰。
正準備回房小憩片刻,府邸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敲門聲。
“咚!咚!咚!”
那聲音在寂靜的黎明時分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敲在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