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且將這第三道策論的內(nèi)容,當(dāng)堂復(fù)述一遍。若是一字不差,本官自有公斷?!?
此一出,周震臉色一白,而何文瑞的眼中則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這正中他的下懷!
“學(xué)生遵命!”
何文瑞清了清嗓子,在大堂之上,當(dāng)著全城百姓的面,開始抑揚頓挫地背誦起來。
“策論三,問‘如何平衡世家與平民之利’?!?
“破題之句:‘利不患寡而患不均,政不患弱而患不公’。
承題曰:‘蓋天下之利,非一人之私產(chǎn),乃萬民之共養(yǎng)……’”
他聲音洪亮,口齒清晰。
從破題、承題,到起講、入手,再到后續(xù)的層層論述,竟然真的分毫不差,一字不漏!
那份行云流水的從容,那份對文章內(nèi)容的了如指掌,讓所有人都看呆了。
這……這怎么可能?
如果文章不是他寫的,他怎么可能背得如此熟練?
當(dāng)何文瑞背完最后一個字,整個大堂內(nèi)外,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復(fù)雜起來。
他們看看一臉得意的何文瑞,又看看面如死灰、渾身顫抖的周震,心中的天平,已經(jīng)開始悄然傾斜。
何文瑞背完之后,對著陸明淵深深一揖。
“大人,學(xué)生已經(jīng)背誦完畢,與試卷內(nèi)容分毫不差?!?
“事實俱在眼前,此人分明就是血口噴人,惡意污蔑!”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委屈與憤慨。
“學(xué)生十年寒窗,憑真才實學(xué)考取功名,卻遭此無妄之災(zāi)!”
“懇請大人明察秋毫,嚴(yán)懲此等誣告之徒,還學(xué)生一個清白,以為我正名!”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爆發(fā)出了一陣騷動。
“就是!我看這周震就是個騙子!”
“肯定是!他肯定是借著查卷子的名義,偷看了何公子的文章,看人家寫得好,就起了歹心!”
“沒錯!這種人就該重重地打板子,革除功名,永不錄用!”
幾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如同投入油鍋里的火星,瞬間點燃了百姓們的情緒。
這些人,正是何家早就安插在人群中的托兒。
在他們的煽動下,原本就心生疑慮的百姓們立刻被帶偏了節(jié)奏。
“對!嚴(yán)懲誣告者!”
“陸大人可不能被這種小人蒙蔽了??!”
“何公子才是受害者!”
一時間,輿論竟然發(fā)生了驚天逆轉(zhuǎn)!
周震聽著耳邊傳來的聲聲指責(zé)與謾罵,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一口氣血涌上喉頭。
他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看著那些曾經(jīng)還對他報以同情的面孔,如今卻充滿了鄙夷與不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不是的……不是的!”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重重地對著陸明淵磕頭,發(fā)出“咚咚”的悶響。
“大人!學(xué)生冤枉!學(xué)生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
“請大人明察!請大人為學(xué)生做主?。 ?
血從他的額頭滲出,順著臉頰流下,與淚水混在一起,顯得無比凄厲。
而另一邊,何文瑞也再次拱手行禮,聲音沉痛地說道。
“大人,學(xué)生亦請大人秉公執(zhí)法,嚴(yán)懲周震,以儆效尤!”
一個悲憤欲絕,一個義正辭。
一個血淚交加,一個氣定神閑。
截然不同的兩種姿態(tài),卻提出了同一個請求。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公案之后,那個從始至終都面沉如水的年輕官員身上。
整個溫州府,都在等待著他的判決。
大堂之上,火把的光芒跳躍著,將陸明淵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靜靜地看著堂下對峙的二人,看著周圍群情激奮的百姓。
陸明淵眼神里沒有絲毫的波瀾,仿佛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早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他沒有理會跪地泣血的周震,也沒有去看那勝券在握的何文瑞。
他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那份被翻開的試卷上。
聲音平靜地響起,卻如同一柄重錘,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何文瑞,你背得很好。”
何文瑞心中一喜,以為陸明淵已經(jīng)相信了他。
然而,陸明淵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只可惜,你背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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