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意味著數(shù)百萬兩白銀,將家族數(shù)十年的積累,雙手奉上。
從此以后,他們將徹底綁在陸明淵這條前途未卜的大船上,風(fēng)浪共擔,生死一系。
不喝,門就在那里。
可踏出這扇門,外面是陽光明媚的長街,還是早已張開的血盆大口?
汪家的累累白骨就在舟山的海水里泡著,他們與汪家,與那些倭寇之間,又有多少見不得光的勾當?
這位少年伯爺既然能查得一清二楚,又怎會輕易放過。
沈子墨的目光與陳煜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只一瞬間,他們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的決絕與無奈。
他們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比誰都清楚一個道理:時代變了。
繼續(xù)抱著過去的發(fā)財路子不放,下場只會和汪家一樣。
現(xiàn)在,陸明淵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一個用錢買命,用錢買未來的機會。
這杯茶,是投名狀,也是一張價值連城的原始股。
想通了這一點,沈子墨心中那片驚濤駭浪,竟詭異地平息了下來。
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坐于案后的陸明淵。
那眼神中,敬畏之外,又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
他顫抖著伸出手,端起茶盞。
“咔?!?
他將茶杯端起,發(fā)出一聲輕響。
陳煜見狀,不再有絲毫猶豫,也隨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
滾燙的茶水入口,先是一陣灼人的苦澀,燙得舌根發(fā)麻。
可當茶水順著喉嚨滑入腹中,一股暖流卻驟然散開,隨之而來的,是一縷悠遠而清洌的回甘。
這杯茶仿佛洗去了他們身上數(shù)十年來積攢的血腥與污穢,換來了一身從未有過的清白與安寧。
兩人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而后將空杯緩緩放回桌上。
“啪嗒?!?
聲音清脆,響徹靜室。
陸明淵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兩位是聰明人?!?
他開口,聲音不再冰冷,帶上了一絲平淡的溫度。
“既然是聰明人,那便該知道,生意才剛剛開始?!?
“溫州海晏河清,只是第一步?!?
“本官需要組織第一批商隊,攜帶絲綢、瓷器,前往暹羅、滿剌加等國,為‘漕海一體’的國策,趟出一條真正的黃金航道?!?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千帆競渡、萬國來朝的盛景。
“這第一批出海的機會,我愿意給你們兩家?!?
沈子墨與陳煜猛的抬起頭,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們以為,自己至少要等上一年半載,等陸明淵將一切都打理妥當,才能分到一些殘羹冷炙。
沒想到,這最大的肥肉,竟然就這么直接遞到了嘴邊!
“當然,”
陸明淵轉(zhuǎn)過身,臉上的笑意變得意味深長。
“首航的風(fēng)險,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
“風(fēng)高浪急,人心叵測,海外是蠻荒之地,亦是法外之地?!?
“這一趟出去,是滿載而歸,還是一去不回,皆是未知之數(shù)?!?
“利潤與風(fēng)險,永遠對等。”
“我給你們?nèi)鞎r間考慮。三天之后,派人來府衙,給我一個確切的消息?!?
“是求穩(wěn),等著分享那一成干股。還是想搏一把,吃這第一口肉,你們自己選?!?
說完,他便不再多,重新坐回案后,揮了揮手。
“送客。”
這一次的“送客”,不再是驅(qū)逐,而是真正的結(jié)束會面。
沈子墨與陳煜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躬身行禮,然后一步一步,退出了書房。
當他們重新站在府衙外的陽光下時,只覺得恍如隔世。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被風(fēng)一吹,涼得刺骨。
但他們的心里,卻有一團火,正熊熊燃燒起來。
……
兩天后。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沖入了京城的城門。
溫州大捷!
冠文伯陸明淵蕩平舟山汪逆,斬倭寇三千余!
消息傳開,朝野震動。
城東,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