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陸明淵只是平靜地說了兩個字,便走到書案后坐下,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卷宗。
那是一樁關(guān)于沿海鹽場與當?shù)匦l(wèi)所爭奪灘涂的案子,雙方各執(zhí)一詞,已經(jīng)扯皮了近一年。
陸明淵的目光落在卷宗上,便再也沒有移開。
接下來的七天,整個溫州府衙的人,都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少年狀元”。
這位年僅十二歲的陸同知,仿佛是個不知疲倦的怪物。
每日卯時,他總是第一個出現(xiàn)在府衙。
每日亥時,當所有人都已回家安歇,他的公房里,卻依舊燈火通明。
堆積如山的卷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
一樁樁積壓了數(shù)月甚至一年的爛賬,在他手中被梳理得清清楚楚。
……
第七日,當最后一份關(guān)于“撫綏民夷”的卷宗被他批閱完畢,蓋上同知大印時,窗外已是滿天星斗。
整整半年的積弊,七日掃空!
府衙內(nèi)的吏員們,看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輕視與懷疑,變成了深深的敬畏。
那些前來衙門辦事的百姓,親眼見證了這位少年同知雷厲風行的手段與明察秋毫的智慧,無不交口稱贊。
“溫州來了個陸青天!”
“十二歲的青天大老爺,真是文曲星下凡?。 ?
“我那被鄰村占了三年的水田,告了八回狀都沒人理,陸大人只看了一眼地契,半個時辰就給我斷清楚了!”
陸明淵的名字,如同一陣清風,迅速吹遍了溫州府的大街小巷。
與此同時,最痛苦的人,莫過于知府杜晦之。
作為一府主官,他不能表現(xiàn)得比自己的副手還要懶散。
陸明淵卯時到,他便只能強撐著睡意,卯時一刻到。
陸明淵亥時走,他硬著頭皮,也只能陪到戌時末。
這短短七日,比他當年懸梁刺股、備戰(zhàn)科舉還要辛苦百倍。
他眼眶發(fā)黑,精神萎靡,看著對面公房里那個依舊神采奕奕的少年,心中的不忿與嫉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他當官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光宗耀祖,是為了享受榮華富貴,是為了體驗那種手握權(quán)柄、萬人之上的快感!
幫百姓辦事,可以,這是為官的本分。
但不能辦這么多,不能這么累!
這個陸明淵,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年紀輕輕,中了狀元,當了高官,不想著享受生活,不想著附庸風雅,不想著結(jié)交同僚。
天天就知道埋首在這些發(fā)霉的卷宗里!
他的人生還有什么樂趣可?
第八日傍晚。
杜晦之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又瞥了一眼對面依舊燈火通明的同知公房,終于忍無可忍。
他“啪”的一聲將毛筆扔在桌上,墨汁濺得到處都是。
“備轎!去教坊司!”
他對著門外的長隨低吼道。
他受夠了!
他要去聽曲,要去喝酒,要去看看溫州城里最溫柔的姑娘!這才是人生!
長隨不敢多,連忙去安排。
片刻之后,杜晦之的官轎在一片暮色中,悄然離開了府衙,朝著那燈紅酒綠之地行去。
而陸明淵的公房內(nèi),依舊安靜。
直到深夜,他才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吹熄了蠟燭,起身離去。
……
第九日,清晨。
陸明淵的馬車照舊在卯時抵達了府衙門口。
他剛要下車,卻見路邊的人群忽然一陣騷動。
一個衣衫襤褸、身形瘦弱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猛地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他不顧一切地撲到陸明淵的馬車前,“咚”的一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聲高喊。
“青天大老爺!求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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