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北侯府。
    夜色如墨。
    定國侯府的書房內(nèi),燭火靜靜燃燒,將陸淵的身影投射在墻壁上,拉得細(xì)長。
    桌案上,擺著兩樣?xùn)|西。
    一枚是戶部尚書的私印,溫潤的玉石在燭光下泛著幽光,象征著大乾錢袋子的最高權(quán)力。
    另一本,是錢峰用油布包裹的密賬。
    陸淵的手指,只是輕輕撥弄了一下那枚玉印,便將其推到了一旁。
    權(quán)力的象征而已。
    當(dāng)權(quán)力本身被擊潰時,這東西,就只是一塊好看的石頭。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本不起眼的小冊子。
    揭開層層包裹的油布,一本比陳敬那本黑賬更小、更陳舊的冊子露了出來。封皮上沒有任何字跡,卻透著一股腐爛與血腥的氣息。
    這是錢峰自己的催命符。
    陸淵翻開了第一頁。
    上面的字跡,不是陳敬那種賬房先生的工整,而是帶著一種只有上位者才有的潦草與隨意。
    但記錄的內(nèi)容,卻遠(yuǎn)比陳敬那本黑賬更加觸目驚心。
    陳敬的賬,記錄的是官員們?nèi)绾呜澞?
    而這本賬,記錄的是錢峰,如何與那些真正的龐然大物,進行利益交換。
    “江南,張家。聯(lián)合抬高漕運糧價三成,所得利潤,四六分賬?!?
    “揚州,鹽商總會。以‘鹽引’為價,換取其彈劾政敵之‘口實’。”
    “織造局,李家。截留宮廷貢品絲綢五千匹,流入黑市,利潤盡歸錢氏,以換取李家族人在戶部暢行無阻?!?
    一樁樁,一件件。
    如果說陳敬的賬本,是描繪了一幅大乾官場腐敗的百官圖。
    那么錢峰這本密賬,就是揭開了支撐這腐敗體系的真正骨架。
    江南士紳,門閥世家。
    他們才是盤踞在大乾這具虛弱身體上的真正水蛭,通過錢峰這個安插在朝廷心臟的吸管,瘋狂吸食著王朝的血液。
    陸淵面無波瀾,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這些,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扳倒錢峰,本就是為了順藤摸瓜,將這些隱藏在江南煙雨中的毒蛇,一條條揪出來。
    他的手指,不疾不徐地劃過紙面。
    直到,某一頁。
    一個與江南士族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名字,突兀地跳了出來。
    那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而是一個府邸的稱謂。
    鎮(zhèn)北侯府。
    陸淵的手指,停住了。
    整個書房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抽空。
    窗外,風(fēng)聲都安靜了下來。
    鎮(zhèn)北侯府。
    不是江南的張家李家,不是揚州的鹽商富賈。
    而是世代鎮(zhèn)守北疆,手握大乾最精銳邊軍的,鎮(zhèn)北侯!
    陸淵的呼吸,有那么一刻的停滯。
    一瞬間,無數(shù)條看似毫不相干的線索,在他腦海中瘋狂地串聯(lián)、碰撞,最后匯成了一張清晰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巨網(wǎng)!
    三皇子趙賢口中的“血脈歸位”。
    其背后是神秘的“影子主人”。
    還有那夜皇帝在御書房內(nèi),扔給他的那份,涼州邊軍因糧餉被克扣四月、瀕臨嘩變的血書!
    南方的錢袋子,與北方的槍桿子。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