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nèi)一片死寂。
    下人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喘。
    錢峰沒有發(fā)怒,沒有咆哮,只是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的地上,昨日被他親手摔碎的古董花瓶,碎片還未清理干凈。
    他呆呆地看著那一片狼藉,仿佛看到了自己支離破碎的官場生涯。
    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
    一夜未出。
    也一夜未眠。
    他想過魚死網(wǎng)破,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捅出去,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可是,他不敢賭。
    他不敢拿自己唯一的兒子,拿錢氏一族的百年聲譽(yù)去賭。
    陸淵那雙冷靜到可怕的眼睛,讓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一個會心慈手軟的人。
    他會說到做到。
    天光,從窗欞透了進(jìn)來。
    錢峰那張蒼老的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他緩緩起身,換下了一身錦繡官袍,穿上了一件最普通不過的青色常服。
    然后,他打開了書房最深處的暗格,從里面取出了兩樣?xùn)|西。
    ……
    定國侯府。
    當(dāng)錢峰以拜帖求見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門口時,門房甚至都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驚訝。
    只是冷淡地將他引入了一間偏廳。
    然后,便是一杯早已涼透的茶,和長達(dá)一個時辰的,死寂的等待。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都在磨滅著他身為戶部尚書,身為朝廷一品大員的最后一絲尊嚴(yán)。
    吱呀——
    門開了。
    陸淵慢悠悠地走了進(jìn)來,手里還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他甚至沒有看錢峰一眼,自顧自地坐到了主位上,輕輕吹了吹茶湯上的熱氣。
    仿佛這間屋子里,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錢峰那顆早已被碾碎的心,在這一刻,又被狠狠地踩上了一腳。
    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陸……陸大人?!?
    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錢尚書,此刻,聲音嘶啞,卑微如塵。
    陸淵終于放下了茶杯,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想通了?”
    “想……想通了?!?
    “很好?!标憸Y點了點頭,像是老師在考校學(xué)生一般,直接開出了條件。
    “第一,明日早朝,以上書致仕為由,交出戶部尚書之位。理由,就說你‘重病纏身,不堪其擾’?!?
    錢峰的身體劇烈的一顫。
    “第二,”陸淵的聲音毫無起伏,“暗中配合新任的戶部主官,將戶部所有的爛賬,一筆一筆,給本官理清楚。所有貪墨之人,無論官職高低,家世背景,你都要親手指認(rèn)。”
    這是要他,親手出賣所有的同僚!
    “第三,”陸淵的語氣,變得更冷了,“你與江南士紳勾結(jié)的所有證據(jù),來往信函,暗中賬目,全部交出來?!?
    三個條件。
    每一個,都是在將他最后的價值,榨取得干干凈凈。
    錢峰的臉上,滿是絕望。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墮入無邊地獄時,陸淵的話鋒,卻忽然一轉(zhuǎn)。
    “當(dāng)然,本官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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