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寒風卷著積雪,每一片雪花都似馱著壓抑的重量,沉沉壓在街巷屋頂。
平靜是表象,各方勢力的觸角早已在暗處繃緊,敏銳捕捉到空氣中那絲不同尋常的躁動,暗流在凍土之下,正以肉眼難察的速度奔涌、匯聚。
十字街口,明月酒樓。
這座三層飛檐斗拱的龐然大物,占盡了城中心的地利,即便寒冬臘月,門前車馬依舊絡繹不絕。
門口蒸籠冒著滾燙的白氣,伙計的吆喝聲穿透寒風,大堂里酒肉香氣混著暖意在門縫里打轉,硬是在酷寒中撐起一派活色生香的繁華。
新推的“雪夜炙鹿肉”油花四濺,“金湯暖寒鍋”咕嘟冒泡,配上難得一見的“北風烈”酒、“稻花香”醇釀,讓這里成了幽州城的磁石。
——達官顯貴的車轎、商賈富戶的錦袍與三教九流的短打擦肩而過,酒杯碰撞間,藏著比酒更濃的人心。
這座大酒樓,曾是漕運判官劉德福的產業(yè)之一。劉判官倒臺后,被一個外地豪商買下來。
卻無人知曉,酒樓真正的主人,是遠在數百里外的邊關,是鐵血軍寨那位手握刀槍的寨主,秦猛。
為了這顆“釘子”,他拿出了好大一筆銀錢。盤下酒樓時,幾乎動用了部分早期積累的流動資金,又托常九的關系網四處走動、打點,
他曾對心腹們說:“這不是酒樓,是咱們扎進幽州城的根,是護著你們的盾。砸再多銀錢,都值!”
酒樓里從掌柜到洗碗工、馬夫,皆經層層篩選,核心崗位更是由軍寨堡民或流民中的佼佼者擔任。
——這些人的安置、專業(yè)培訓,以及配備的護衛(wèi),又是一筆潑出去的巨款,秦猛卻眼皮都未眨。
而這繁華的背后,藏著另一重天地。
酒樓后院,柴房角落一道暗門虛掩,推開便是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石階,蜿蜒向下直至地底。
地下密室是由廢地窖擴建,空氣微涼,墻壁上幾盞油燈燃著昏黃的光,勉強照亮石桌旁的六道身影。
他們皆著黑衣、戴兜帽,臉上覆著不同獸紋面具,呼吸壓得極低,在死寂中,心跳聲格外清晰。
這是鐵血軍寨的情報中樞核心。
由幽州情報總站,“總管”馮財召集的緊急會議。
代號“大虎”的石雄、“二哈”的王二、“三炮”趙貴、“四豺”的周福、“五熊”的秦三郎,還有“七柳”的朱金。
至于“六狼”、“八哥”、“九尾狐”三個外勤骨干,此刻正蟄伏在城中某處,除了老板秦猛,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行業(yè),甚至是否在這座城里。
——這是秦猛設下的后手,若核心人員暴露被迫轉移,他們便是能立刻撐起情報網的火種。
情報部門初建,規(guī)矩卻已森嚴。
暗探分作特級、高級、中級、初級、觀察級,外加外圍的情報販子,每一級領到的月錢、福利、連脫離部門后的轉行出路也天差地別。
但是暗探做得好,包括情報販子在內,若能立下大功,甚至能憑此入軍,將來封將為官。
——這條情報部門體制內的晉升通道,讓幽州城里的暗探們個個卯足了勁,各自發(fā)展下線,情報網絡如蛛網般,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
更嚴的是行事準則:單線聯(lián)系,接頭地點臨時通知、隨時更換,任何級別探子,無上級命令絕不得擅自行動。
這些規(guī)矩,皆是由代號為“老板”的秦猛親手制定,細到如同當年抗戰(zhàn)時的地下組織一樣嚴苛。
“總管”馮財最后一個坐下,目光掃過石桌前這些戴著面具的核心成員。盡管面具遮住了他們的容貌。
但馮財仿佛能透過冰冷的材質,看到他們面具下,那一張張因緊張、興奮而略顯稚嫩,卻又在軍寨嚴酷訓練中,迅速堅毅起來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