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在講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鄰家故事。
可這些話,聽在鬼老大的耳朵里,卻比世上任何一種酷刑都更讓他感到恐懼。
酷刑,他不怕。他入行十三年,斷過骨頭,挨過刀子,早已習(xí)慣了。
死亡,他更不怕。他這種亡命之徒,從第一天起,就做好了隨時橫死街頭的準(zhǔn)備。
可是……家人,是他唯一的軟肋。是他這輩子,在刀口舔血的生涯中,唯一的暖色。
“你……你……”他看著沈琉璃,眼中露出了恐懼,“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鄙蛄鹆⑽⒁恍?,“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主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昨夜行動失敗,全軍覆沒,還成了我的階下囚。你覺得,他現(xiàn)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他最想做的,不是救你。而是殺你滅口。不僅要?dú)⒛?,還要將你全家都從這個世界上抹得干干凈凈,以絕后患?!?
鬼老大崩潰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少女,只覺得她比地獄里的惡鬼還要可怕!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他嘶吼道。
“很簡單?!鄙蛄鹆д酒鹕?,看著他,“我給你一個,為家人選擇未來的機(jī)會?!?
她將一份空白的供詞,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個殺手,也是個父親,你為主子賣命無非是為了錢,為了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可你想過沒有,你昨夜行動失敗,早已成了‘棄子’。他現(xiàn)在想的不是如何救你,而是如何讓你和你的家人永遠(yuǎn)閉嘴?!?
她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進(jìn)了鬼老大的心里。
“我可以保你家人安然無恙,遠(yuǎn)走高飛?!鄙蛄鹆У穆曇簦錆M了魔鬼般的誘惑,“我需要的,只是你在上面,寫下那個讓你走上這條不歸路的名字。”
“至于你……”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你殺了我的護(hù)衛(wèi),傷了我的管家,這筆賬自然要用你的命來償。是到官府的刑場上,死得像條漢子;還是被你的主子,像狗一樣,連同家人一起秘密地處理掉……”
“你自己,選一個體面點的死法吧。”
半個時辰后,沈琉璃拿著一張按了血手印的供詞,心滿意足地走出了柴房。
“婦人之仁。”君北玄在她腦中,依舊嘴硬地批判道,“對付這種人就該嚴(yán)刑拷打,何必還要許他金錢?”
“王爺,這您就不懂了?!鄙蛄鹆г谛睦?,得意地笑道,“嚴(yán)刑拷打出來的是‘口供’,那東西隨時可以翻案。而我,用錢和活路買來的,是他的‘證詞’。他會心甘情愿地,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站出來,替我咬死大皇子!”
“……”君北玄再次,無以對。
然而,當(dāng)沈琉璃仔細(xì)看完那份供詞后,她的眉頭卻緊緊地鎖了起來。
因為,在那份名單的最后,為了將功補(bǔ)過,也為了換取更大的活命籌碼,鬼老大還主動吐露了一個,連大皇子都未必知曉的秘密。
“……我們‘鬼臉十三鷹’,此次行動的巨額定金和尾款,并非來自大皇子府庫,也不是他名下的任何產(chǎn)業(yè)。而是通過一個名為四海商盟的組織,轉(zhuǎn)交到我們手上的?!?
“四海商盟?”沈琉璃在心中,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本王似乎在哪里聽說過。”君北玄的聲音,也帶著凝重。
一個更神秘的黑影,在這盤棋局上悄然浮現(xiàn)……
柴房內(nèi)的油燈,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將墻壁上的人影,拉扯得忽明忽暗。
鬼老大在簽下那份供詞后,便如同一灘爛泥,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被陸風(fēng)的人,悄無聲息地拖了下去,等待著他那未知的未來。
工坊的地下密室內(nèi),只剩下了沈琉璃、陸風(fēng),以及在她腦海中,陷入了長久沉默的君北玄。
“四海商盟……”
沈琉璃看著供詞上那四個大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緩緩地升起。
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可它字里行間所透出的力量感,卻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她看向陸風(fēng):“陸將軍,你可曾聽過這個名字?”
陸風(fēng)那張冷峻的臉上,帶著幾分凝重。
他搖了搖頭:“屬下常年駐守北境,對中原和南洋的商路,知之甚少,但……”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能牽扯皇家的人,來進(jìn)行資金周轉(zhuǎn)和雇傭殺手,這個‘商盟’的實力,恐怕遠(yuǎn)在我們的想象之上?!?
“何止是遠(yuǎn)在想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