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慶道寧晉縣
這里是整個綏慶道洪災(zāi)最嚴(yán)重的縣份,沒有之一。
綏瀾江五處決口,最大的一處垮塌就發(fā)生在寧晉縣,再加上全縣地勢低洼、一馬平川,洪水幾乎淹沒了大半縣境,就像是憑空多出一片湖泊。
大堤決口的時候正值半夜,許多人都在睡夢中被淹死,慘不忍睹,洪水足足肆虐了一個月才逐漸退去。
沈儒和蔡象樞兩人全都來到了寧晉縣,一人賑災(zāi)一人查案,將工作的重點就放在了這,兩人正好也互相照應(yīng)著點。
兩人沒有住在寧晉縣衙為他們準(zhǔn)備的驛站,而是在靠近大堤決口不遠的位置搭起了幾頂簡易的帳篷,作為臨時的賑災(zāi)中心,渾然不顧洪水可能再度肆虐的危險。
用沈儒的話說,只有官府的人靠近決口、以身作則,才能讓老百姓相信朝廷是真心賑災(zāi)、才能號召逃難的百姓回家,重建家園。
“不夠不夠,現(xiàn)在設(shè)立的粥棚遠遠不夠!
逃難的百姓要吃飯,參與修筑河堤的民夫要吃飯,上上下下這么多張嘴要吃飯,十幾處粥棚怎么夠?”
“給我加,粥棚的數(shù)目起碼還要再增加兩倍!全縣所有要道口,各個村落的要害處全都要設(shè)立粥棚!
人手不夠就把縣衙所有人的衙役都派出去,都這時候了還留在縣衙有個屁用!
此事立刻去辦!”
帳篷里回蕩著沈儒雄渾的喝聲,別看老大人上了年紀(jì)、兩鬢白發(fā)叢生,可嗓音依舊中氣十足,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沈儒手指寧晉縣地圖拍打著桌面,唾沫橫飛,臉上帶著一絲怒意。
滿帳的戶部吏員噤若寒蟬,不停地點頭壓根不敢插嘴,別看沈老大人平日里寬和待人、笑臉盈盈的,實際上只要牽扯公務(wù),沈儒的眼睛里就容不得半點沙子,誰敢糊弄了事輕則挨罵,重則受罰。
這次他從京城帶來的吏員都是手下得力干將,很熟悉老大人的性子,知道這位戶部侍郎已經(jīng)在暴走的邊緣了。
帳中還站著一個人,身著正七品官袍,此人并不屬于戶部衙門,而是寧晉縣的縣令蔣建,既然是寧晉縣賑災(zāi),這家伙身為父母官自然得到場。
沈儒一連串的命令都快把他腦子說蒙了,渾渾噩噩,不知所措,他頭一次見到如此雷厲風(fēng)行的人。
沈儒突然瞪了蔣建一眼:
“蔣大人你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辦差??!難不成你指望老夫替你去做事?”
“不,不敢?!?
蔣建哆嗦了一下,趕忙回話道:
“大,大人,非是下官不愿意設(shè)立粥棚,實在是縣里府庫的糧食都已經(jīng)用完了,眼下一粒米都沒有。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下官就算在所有村子里都搭上粥棚也無濟于事啊,老百姓總不能喝水吧?”
“縣里無糧?”
沈儒反問道:“寧晉縣災(zāi)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這么久,每日該需要多少糧食賑災(zāi)你這個當(dāng)縣令的不清楚嗎?怎么臨到?jīng)]糧了才說出來?
這些先不提,你蔣大人有沒有想過什么法子籌措糧草?”
“這,這……”
蔣建支支吾吾,臉色很是慌亂,壓根就不敢抬眼去看沈儒,對他這種芝麻大的縣令來說,戶部侍郎很可能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了。
“沒有想過辦法是吧?那你這個縣令有什么用?”
沈儒面無表情地問道:
“請蔣大人回答我,你明天吃什么?聽說你蔣家上下有一百多口人,這些人明天吃什么?
等著餓死?”
“這個,這個?!?
蔣建極為尷尬地回道:“下官家中還有,還有些余糧,能勉強度日。”
“噢?”
沈儒不怒反笑,笑盈盈地看著蔣建:“也就是說全縣十幾萬老百姓明天就要餓肚子,但是你蔣大人一家可以吃飽穿暖,在自家宅子里悠閑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