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色金屬回廊中,那艱難拖行的聲音如同鈍刀,一下下刮擦著死寂。
林夜渙散的瞳孔死死盯著遠處那個在幽綠微光下蠕動的、殘缺不堪的身影。
每一次壓抑的喘息,每一次身體與光滑金屬地面摩擦發(fā)出的刺耳聲響,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近乎停滯的心跳上。
楚刑!
真的是他!
他不是應該…和那艘“鐵棺材”一起,被埋葬在萬丈之上的坍塌廢墟里了嗎?
他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而且是以這種…幾乎被徹底碾碎的方式?
劇烈的情緒波動如同巨石投入林夜體內那潭即將徹底凍結的死水,激起一絲微不足道、卻無比尖銳的漣漪。
這絲波動瞬間驚動了他瀕臨熄滅的熔爐核心,以及如同附骨之疽般盤踞其上的烙印意志。
檢測到高優(yōu)先級目標單位:楚刑…生命體征極度微弱…威脅等級重新評估…情感模塊干擾加劇…錯誤…
烙印意志的機械音如同接觸不良的電臺,夾雜著劇烈的雜音和矛盾的邏輯判斷。
楚刑的出現,顯然超出了它冰冷計算的范疇。
“咳…呃…”林夜試圖喊出那個名字,卻只能咳出更多帶著冰碴的黑血。
他拼命掙扎,想要抬起哪怕一根手指,想要向那個正在黑暗中艱難爬行的身影靠近一毫米!
但身體如同被澆筑在這冰冷的金屬地面上,除了眼球還能微微轉動,其他部分已經完全失去了響應。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楚刑用那只完好的左手,五指死死摳進光滑得幾乎無處著力的金屬地面。
指縫間甚至因為過度用力而滲出血絲,混合著之前的黑污,在冰冷的鏡面上留下斷斷續(xù)續(xù)的、刺目的暗紅痕跡。
看著他那條僅存的、似乎也受了重傷的腿,無力地蹬踏著,試圖提供一點點向前推進的微薄力量,卻只能在鏡面上打滑,發(fā)出令人心焦的摩擦聲。
看著他每一次拖行身體,那被破爛作戰(zhàn)服包裹的、顯然有多處嚴重骨折和創(chuàng)傷的胸膛都會劇烈起伏,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痛苦悶哼。
楚刑的目標很明確。
就是他。
林夜。
即使在這絕對的絕境中,即使自身已然油盡燈枯、瀕臨死亡,楚刑那只唯一還能視物的獨眼,依舊如同永不熄滅的炭火。
穿透黑暗,死死鎖定著林夜倒地的方向。
那眼神中沒有絕望,沒有放棄,只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燃燒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確認和守護。
他要確認林夜是否還活著。
他要爬到林夜身邊。
這段對于健全者來說不過瞬息即至的距離,對于此時的楚刑,卻漫長得如同跨越生死天塹。
時間在冰冷的水滴聲和機械嗡鳴中緩慢流逝。
每一秒,都伴隨著楚刑艱難至極的挪動和痛苦喘息。
每一秒,林夜都能感覺到自己生命的火苗正在不可逆轉地黯淡下去。
每一秒,那冰冷的、來自地底深處“淵”的注視,都如同懸頂之劍,漠然地觀看著這兩粒即將熄滅的火星最后的掙扎。
終于。
在經歷了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的爬行后,楚刑的手,那只沾滿血污和冰碴、指甲外翻崩裂的左手,猛地向前一探,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死死抓住了林夜那只無力垂在地上的、同樣冰冷僵硬的暗金左臂!
抓住了!
“呃……!”楚刑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完成了某種最后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