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圖努直接被帶到王帳旁邊一座略顯低矮但十分寬大的牛皮大帳。
此處大帳乃是議事所用,帳外沒有繁復裝飾,唯有帳頂懸掛著一面托日牛角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帳門兩側持刀勇士壯碩如牛,頭上戴著黑水部特有的獸皮牛角帽。
牛角硬實尖銳,必要的時候甚至能當做兵器使用。
左側的男人走上前,割斷哈圖努手上的牛皮繩,忽然輕咳一聲。
待哈圖努看過來時,他抬了抬眉,意有所指的看向帳內。
哈圖努瞬間會意,緊接著被粗暴的推入大帳。
帳內彌漫著牛油蠟燭、皮革與男人汗液的混合氣息,正中的虎皮氈座上,黑水部首領圖蘭逐曲起一條腿歪坐著,微微傾身,握著一把小刀,正在鼓搗什么東西。
二十六歲的男人,身形極為壯碩,寬闊厚實的肩背撐起一身深棕色的獸皮胡袍,坐在那里,如同一頭休憩的野牛,透著直白純粹的力量壓迫。
因祖上有中原人血統(tǒng),圖蘭逐的面容與血統(tǒng)純正的胡人略有不同,少了幾分刀劈斧鑿的粗獷,眉宇更為修長,鼻梁高挺卻不過分嶙峋,眉眼舒緩帶笑時,甚至會透出幾分斯文的假象。
哈圖努徑直走過去跪下,彎腰低頭,右手放在左胸前,做出真摯的臣服姿態(tài)。
“首領,我回來了?!?
圖蘭逐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沒聽見也沒看見。
哈圖努眉心幾不可察的一緊,伏下身,額頭抵地,“罪人哈圖努,違抗首領,私自出城,自知有罪,甘愿受罰。”
這個時候,圖蘭逐才緩緩掀起眼皮看向他。
漫不經心的神態(tài),唯有那雙冰川寒池般的眼眸里透出常年發(fā)號施令生殺予奪淬煉出的鋒利。
胡地不分嫡次,只看能力和手段,和許多部族首領一樣,圖蘭逐的首領之位也是踩著兩個哥哥一個弟弟的尸骨坐上來的。
“好啊,按我黑水部的規(guī)矩,公然抗命私自出城,就該大卸八塊扔到城外去喂狼?!眻D蘭逐聲線冷厲。
哈圖努抬起頭,神色間帶著絕對的恭敬和恰到好處的畏懼,“能為首領的大業(yè)貢獻一點力量,哈圖努死不足惜?!?
圖蘭逐不悅皺眉,將手里的東西重重拍在面前的矮幾上,“你倒是不怕死,可有想過姮姬?”
哈圖努定睛一看,原來是顆雕了花紋的大狼牙。
瞳孔微微一顫,他頓了一息才開口,“姮姬是首領的妻,自然該事事以首領為先,我的生死與她無關?!?
哈圖努說得義正辭,圖蘭逐卻勃然大怒,站起身,一腳踢翻面前的矮幾。
矮幾從三級階梯上滾下來,斷了條腿,歪倒在哈圖努面前,上頭的東西撒落一地。
“你說得輕巧。姮姬與你相依為命,在她心里,最在意的就是你,你要是死了,她該有多傷心?”
哈圖努額頭因胸口鈍痛而溢出一層汗,腰背卻始終挺得筆直。
“她最在意的人應該是首領。首領是上天選中的胡王,等到事成之后,她便是王后。我這也是為了她好,總有一天,姮姬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姮姬在意的是你這個阿干!你知不知道,你跑出去的這些天,她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你被人割了腦袋挑在槍尖上。”
“我不怕死,只要能達成首領的大業(yè)……”哈圖努又把話繞了回去。
“夠了!”見他態(tài)度堅決,怎么都勸不聽,圖蘭逐煩躁打斷,“來人,把哈圖努帶回宿帳看管起來,不許他離開半步。”
“是。”
兩人應聲入內,很不客氣的將哈圖努帶了下去。
待帳簾重新落下,哈圖努腳步微頓,聽到帳內傳出清脆的銀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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